褚骏看到来人惊了一下,随即定下心神道:“原来是三殿下。”

    赵瓒淡淡道:“褚骏统领,这里着了火,为何你还要拦着明光卫救火?”

    三皇子一向与褚袖走得甚近,褚骏也不意外他拉偏架,道:“三殿下明鉴,是明光卫宁千户先带人伤害同僚,意图败露后放的火,我带人拦在这里,也是怕宁千户狗急跳墙,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他说着挥手便散开让人去救火:“既然三殿下您来了,想必当着您的面前,宁千户不会如此嚣张。兄弟们,去吧。”

    火势本不大,他们明刀暗箭说话的这段时间,火已经被赵毓救得差不多了。褚袖一挥手,也没管她脚下踩着的半死不活的凌静恒:“收队。”便要带人离开。

    赵瓒站在一旁,没有要制止的意思。褚骏斜了他一眼,脸色阴郁,还是开口道:“褚袖,你要包庇宁亦声这等意图杀人放火之徒吗?”

    褚袖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亦声放火烧了我的仓库,该罚就罚,该赔就赔,本官怎么会徇私枉法?我们明光卫有大牢,这就要把他押回去关了审。”

    褚骏忍不住都要笑出来:“你们明光卫犯事,自己抓起来自己审,这不是瞎胡闹吗?”他指了指毫无桎梏行动自如的宁亦声,“褚袖!你连个表面样子都不肯做?”

    褚袖也懒得同他废话了:“褚骏,义父府上见吧。”

    当街放火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肯定会闹到朝堂之上。

    元嘉帝不管事,能做主的,是当朝权宦,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一品忠义侯褚千岁。

    整件事对错不重要,重要的是,褚千岁怎么想的。

    在褚千岁的内堂上,褚骏和褚袖两人展开了激烈的攻讦。俩人开始一件件倒账,连禁卫要买东街王婆家西瓜结果被明光卫抢走了最圆最甜的那几个都提到了。

    褚袖委屈道:“义父,您一向说百善孝为先。您一向不爱看孩儿们争斗,所以当年师兄要抢我的禁卫统领位置,女儿就让了。可是您把洒金街的地盘给了我,明光卫人吃马嚼,都要用钱,这点孝敬褚骏师兄也要处心积虑来抢,还陷害女儿手下人,女儿这回没法忍了,忍了之后,底下人谁还听我的。”

    为了抢先向褚千岁告状,俩人都从洒金街快马加鞭赶来的。褚袖没换衣服,此刻她穿着那件普通闺房女儿穿的蓝色襦裙,脸上表情故作坚强中透着忧伤,看着就像一个受了委屈却还在为父亲着想的普通女孩儿,惹人怜爱。

    褚骏已经看过了很多次平素冷言少语、笑里藏刀的褚袖在褚千岁面前这副样子,但是每一次都成功让他的怒火更上一级:“义父,您不要被她这副假模假样的样子骗了!她当您面一张脸,背地里心机重得很,这种佛口蛇心的女人,宫内还背着您插一堆她的人,所图甚大,您不能不防!儿子宁可被您厌弃,也要揭破她的嘴脸!”

    褚骏心知比撒娇比柔弱他争不过褚袖,所以他一直走直肠子一心为褚千岁着想的路线。褚千岁的九十九个义子里,他能当上禁军统领,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褚袖冷笑道:“师兄,我一介女流,野心再大又能大到哪去,没了爹爹,我立刻是人人喊打孤苦无依的下场。倒是师兄你,这段时间和林次辅走得甚近,今天和我的人打起来那个江湖人,就是林次辅这几年收拢的青城派的人吧。师兄,你想当三姓家奴,也别做得那么明显。”

    褚骏回击也毫不留情:“师妹,吕布武勇无双倒不是一般人能当的,不过是个女人大概都觉得自己能当得了貂蝉。师妹你和三殿下走得那么近,看来是好事将近了,师妹到时候可要请我喝喜酒。不过师妹就算嫁了人,也该分得清远近亲疏,别被人艹过了就忘了义父的养育之恩。”

    褚袖轻轻拢了拢鬓发,淡淡道:“我养得几条狗也很喜欢师兄呢。师兄和我的狗大喜之日,做师妹的当然会多喝几杯。”

    眼看他俩越说越不成话,坐在主位上的褚千岁终于开了口:“都闭嘴。”

    褚千岁面目慈和,慈眉善目,威严间带着温和,不知道的人绝对不会认为他是心狠手辣的一代权宦。他看上去是一个又可亲又可敬的老人:“骏儿,袖儿,你们两个看看自己,都说得是什么话?这是当兄妹的该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