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八月酷热难耐,一连两个月,陕甘一带都未见雨水,眼瞅着这洒下的种子,全都因干旱迟迟不见发芽,百姓们顿时全都慌了神,求神告奶奶的日日祈祷,终是在这一日的日暮时分,期盼来了一场救命大雨。

    因这雨来得又急又快,事先一点要下雨的征兆都没有,使得一众正在为干旱而发愁的人,全都在雨中欢呼雀跃感念上天。

    而原本着急赶路的人,却因雨势太大寸步难行,只得临时更改计划找地方避雨,颜乐的队伍就是其中之一。

    毕竟天色已不早了,而她们被困住脚的地方,位于荒郊野外,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距离最近的客栈也要绕很远的路,在者就是二三里地之外的寺庙,出于对自家小姐的安全考虑,随行的家丁们想也不想就排除了鱼龙混杂的小客栈,提议加快脚步今晚赶去那寺庙落脚。

    颜乐对此自是毫无疑义,但因路况不好,坐在马车里东摇西晃的,她是睡也睡不好坐也坐不好,本就阴郁的心情,此时又额外增添了一份心烦意乱,随手撩起车窗的帘子,看着外面滂沱的大雨,有些恍如隔日却又久远的回忆慢慢被勾了起来。

    她祖籍江南柳州,出生于有着柳州书香门第之称的颜家,故而自小就是泡在书罐子里长大的,加之爹娘疼爱兄长宠爱祖母溺爱,养成了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娇蛮性格。

    前世十七岁那年,她回金陵路上也遇到了大雨,因不忍随行家丁们淋着大雨赶路,就力排众议在那鱼龙混杂的小客栈里避雨,遇到了彼时正准备去金陵参加科举的程奕——她噩梦的开始。

    因出尘的外貌纵使淋了雨,姿色也不减半分,乍看之下甚至别有一番风景,自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给惦记上了,而程奕就是那其中之一。

    客栈走廊里仗义出手相救使得颜乐对他心怀感激,之后又不断的找借口搭讪接近,加上刻意促成的偶遇,使得毫无心机且本就对他有丝丝好感的颜乐,以为这就是她的命中注定,所以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仅仅几面之缘便芳心暗许非他不嫁,在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情况下,还不遗余力的叨扰家人为他的仕途添砖加瓦。

    之后为了嫁给程奕,她不计后果的躲避选秀甚至到了自伤自己的地步,到头来害了自己不说,还害了她的家人。

    如今重活一世,颜乐再也任性不起来了,因为已经知道了自已及家人未来的结局,身在闺中毫无话语权的她,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爹娘去步前世的后尘,于是她下定决心进宫侍君,为爹娘为颜家去谋一条活路。

    为了斩断那段孽缘她特意提前了一年多回金陵,没想到半路上还是遇上了犹如前世与程奕结下孽缘的那场磅礴大雨,所以她的心情有些郁结加低落,联想到今后要走的路,不由得再次陷入了沉思。

    等到再回过神来时,马车都已经在寺庙门口停稳了,为首的家丁已经敲开了寺门,马车里的颜乐带上面纱斗笠,不多时才由贴身丫鬟寸心搀扶着走了下来。

    因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外面又下着大雨的缘故,开门的师傅只简单询问了几句,就将她们请了进去。

    因是贸贸然前来借宿非虔诚礼佛,颜乐自是不会白住,拜完菩萨后,眼神示意丫鬟兮儿捐了一笔香油钱,之后自然有人带领她们前去禅房歇息。

    或许是先前在马车上有浅眠过的缘故,来到禅房后颜乐是一点睡意也没有,想静坐着看一会书,却因禅房里挥之不去的檀香味,不得不放弃。

    因为她的鼻子比较敏感,故而自小就不太喜欢熏香的味道,就是这味道一点不刺鼻的檀香她也不喜欢闻,所以没办法在禅房里多待一刻,坐了没多久就扔下一众收拾床铺的丫鬟,只身来到廊下透气。

    因窗户打开着的缘故,她站在廊下还是能闻到那点点的香火味,不由自主的就往外多走了几步,直到来到了寺庙回廊边的那几株葡萄架下,这才彻底摆脱了那个气味。

    还未来得及庆幸,就发现前面不远处坐有一名男子,与此同时那名男子也发现了她,或许是因为被打扰到的缘故,那人迅速的起身转过身去背对着颜乐,颜乐并未看清那人的相貌,但从他的动作也察觉到那人的抗拒和不欢迎。

    感觉到男子的不悦颜乐很是知趣,略做歉意的扶了扶身子算是赔罪,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打算另觅佳处。

    不成想刚一转身,就看到一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站在她的身后,颜乐猝不及防的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正想开口说话,不想那小孩竟直接跳起来,一把拽下她脸上带的面纱,成功之后还高兴的转过身扬着手中的白纱,朝身后不远处正向他奔来的妇人说道。

    “娘亲你看,我拽下来了,我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