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与伯母的事。”于观真觉得有趣,他仔仔细细地盯着崔嵬的神态,故意道,“你特意来说这句话,其实有些无礼的。”

    崔嵬的神情很快就冷下来,他居然没有发火,而是慢慢往后退了两步,回到花藤架子下面去,容貌在那璀璨艳丽的绽放里变得模糊不清:“既是如此,是我多事了。”

    于观真简直要笑出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高兴:“你在关心我。”

    既不是出于大局,更不是出于诺言,而是如同寻常友人一般那样的关切在意。

    这次崔嵬没有作答,沉默地站着,似是点了头,又似乎没有,很快就转身离去了。

    这让于观真想起了之前行船时看到了郊外一群孩子放风筝的场景,如果崔嵬也在其中,他一定是其中将风筝的线抓得最紧的那个。

    其他的孩子要将风筝放得越高越好,见着风筝断了线,最多哭闹一阵,转头再去买个更新的,更喜欢的。可是崔嵬正好相反,他不要风筝放得高,只要风筝在自己的眼里,他能盯着、看着,要是那风筝有一日断了,飞了,他就再也不玩风筝了。

    第二日收拾齐整,三人来到巷口用大船下水,只见远方旭日初升,将水面照得金光灿烂,蒸腾出江上的薄雾时舒时卷。

    方觉始剪了几个纸人帮忙划船,他们三个一块儿坐在船头看水,只见着他从怀里掏出张羊皮卷子来:“路上有段路程,咱们的神通虽能省下不少日程,但也到底得找些事情解闷,再来这次事险,多知晓些消息,总比一头雾水的好。”

    于观真恍然道:“不错,正是这个理,还是方小大夫细心体贴,愿闻其详。”

    “苗疆向来神秘。”崔嵬也略感讶异,“可别是什么道听途说的消息。”

    方觉始得意无比地哼哼笑起来:“我方大夫怎么会是那样的人,早年去苗疆也不是白被追杀的,要是一无所获,也太辱没了我的本事。这张羊皮纸都是我自己的所见所闻,且老实与你们说吧,我这里红口白牙地就讲明白了,这活蛊根本不是寻常苗医能做到的,要真想找个结果出来,只能是找大巫祝了。”

    崔嵬面露难色。

    “那有关这位大巫祝……”于观真多看了眼崔嵬,心中不由得一笑,又看向了方觉始道,“不知道方小大夫有什么见教。”

    方觉始脸色微凝:“他才是真正的麻烦人物,比起要他帮忙,见大巫祝反倒是没那么困难了。这几年来熟苗渐多,与汉人混居,夷父汉母,夷母汉父也比比皆是,大巫祝对此事已经心生警惕,为了苗疆不至四分五裂,他开始增加出现在祭典上的时间,等我们抵达苗疆外摸清祭典时间,更换了衣物,扮作苗人见他倒是很容易。”

    崔嵬皱眉道:“依你所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错。”方觉始讪讪道,“正是如此,不过也不必担忧,苗疆混居无数,我们只要对着苗人扮瑶人,对着瑶人扮越人,村村寨寨连绵起伏,各个山头平日也鲜少会面,一时半会儿总是出不了差错的,又不是要一生一世扮苗疆人,只是这虺蛊有几分麻烦,不过也不难,我去偷采些后辛草也就好了。”

    于观真奇道:“后辛草是什么?”

    崔嵬答道:“是一种毒草,起源于苗疆当地很有名的一个故事。相传在千百年前,苗疆有位叫做后辛的大巫祝,他是天生神子,受九神宠爱,可当他成年之后,性情日渐暴戾,将自己当做新神,减少了淫祀的次数,甚至杀死了九神之中执掌风雨雷电的黎神,还有掌控人类生死的司命。最后他被新的大巫祝,也就是他的弟子所杀,可惜为时已晚,苗疆从此瘴毒迷烟不绝,苗人也再无长寿安康之说。”

    “后辛死后仍受千刀万剐之刑,他的血与肉滴落在大地上,就生出后辛草来,后辛草奇毒无比,百虫蛊物不敢轻易接近,佩在身上能保证不受他人蛊物搅扰。苗人以巫蛊为傲,虽离不开后辛草,对它亦是又爱又怕。”

    后辛杀死神明,后辛草杀死蛊物,都是苗疆最笃信的东西,这名字起得倒也实在有趣。

    “那后辛真的成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