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颀没说话,深深看了眼还在逗女儿的祝均安。片刻,抬步往镜湖方向走去。

    韩涌见他情绪不好,一时不知道是该放他一个人静一静,还是跟上去开解开解。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一叹气,决定跟上去看看。

    韩涌拾步上前追随顾颀去后,祝均安这才抬起头,悄悄舒了口气,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向远处逐渐隐在黑暗里的背影。

    湖边,韩涌到的时候,见顾颀直接坐在地上。他走上前,挨着顾颀身边坐下,语气轻松调侃道:“我怕你想不开跳下去才跟来的,你要是没这想法儿,我就回去了?”

    顾颀闻言,轻笑出声,转头看他一眼,道:“陪我坐会儿吧。”

    韩涌见他状态挺正常,松了口气,又在心底笑自己太紧张。他倒不是真的想过顾颀会跳湖,那纯粹是玩笑话,可有点担心他却是真的。

    他印象中的顾颀似乎从来都是坚定从容的。刚刚在他说“算了吧”之后,那一瞬间顾颀脸上的迷茫,是他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的表情,二十多年从没有过。

    两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

    前方的盈盈水波仿佛踩着节拍似的荡漾着,耳边伴着夜风吹起近旁柳枝的沙沙声,韩涌渐渐有些沉浸其中。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身边人开口道:“我爱她。”

    “我很确定。”顾颀转头看他,惨淡一笑:“没想到我也会爱上一个女人,我还以为我是没有心的。”

    韩涌曾经也是这样以为。他这么些年旁观下来,顾颀只有在和女性是工作伙伴的时候,才知道怎么跟女性正常相处,而他偏偏又最招女人。

    “你知道我和祝均安是怎么认识的吗?”顾颀轻笑:“因为我去津大开了个讲座,她说她没抢到号,就在下面台阶上坐着。然后,对我一见钟情。”

    “那回我当然没见着她。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她去领博亚奖学金,穿了件白色的长连衣裙。其实她还没上台的时候我就看见她了,一眼就看见了。”他好像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声音很轻,带着笑意,风一吹就散了。

    韩涌静静听着,没有打扰他。

    “那时候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还没意识到她是不同的,她就给我塞了小纸条。”顾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中带了点自嘲和苦涩:“我当时就觉得,啧,又来一个,女人果然都是一样,真烦。”

    “觉得人家烦后来还跟人家好?”韩涌调笑。

    “呵,是啊,我怎么早没想到呢?既然觉得烦,按照我的性格,又怎么会让她出现在我身边呢?”顾颀苦笑:“其实我这两天偶尔会想,如果当时她没有意外怀上好儿,我是不是会早一点意识到我是爱她的。”

    “那时候我们已经很好了。我想起来有一段时间比较忙,没空见她,等突然空下来的时候我心里空落落的,就很想见她。我想不需要太久,不会需要太久,我一定能发现这些是我从来没有产生过的情绪。”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发现,她突然告诉我她怀孕了。”顾颀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水面,有点像在自言自语:“我那个时候从来不觉得我这辈子会结婚生子,一下子就懵了。那一瞬间,我想起了我爸在外面养了很多年的那个女人,她挺着根本就还看不出来的肚子找到家里来时候的样子。我就在想,是不是女人都觉得有了孩子就有了筹码?”

    “那些我还没来得及厘清的情绪全都被被逼迫的恼怒盖住了。我……”他没有再说下去,后面的事,韩涌差不多知道了。

    “如果那时候就喜欢她了,后来没产生过再见见她的念头吗?”韩涌是真的不解。他爱过,知道真的爱一个人,是骗不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