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难的就是做父亲的了,你很难想象他们对儿子付出感情的时候会有多么艰难,付出的能有多大,知子莫若父,毛不容有几斤几两毛南哪里会不知道,从他接下这单生意的开始毛南就已经知晓了,原本想着阻止他,别接下这几具溺水而亡的尸体,但当时在暗中看见毛不容乐滋滋的去赶尸时,他真的有点于心不忍了。

    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毛南当时大概就是这种心思,再一个觉得有自己跟着的话,问题可能也不会太大,于是从毛不容出来去接尸,再到后面赶尸回来,他人其实一直都在后面尾随着,毛不容睡觉的时候他不敢睡得太死,生怕这几具尸体诈尸了,毛南不睡觉赶路的时候,他就更不能歇着了,那五六天的时间里毛南几乎是煎熬过来的,想着这次安然无恙的回来,再秋后算账。

    可毛南也没想到,中途果然出了岔子,这六具尸体真的诈了,可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王惊蛰横空出世了,他的那种封魂的手段毛南也挺惊为天人的,至少他以前都没有听说过,后来当毛南试探着要打探事被王惊蛰一句“不传之秘”给打发了回来,毛南当时都恨得牙直痒痒了。

    这个不传之秘如果到了赶尸派的手里,以后完全就不受三不赶的限制,什么赶尸的活都可以接了,这等于是为赶尸派开创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啊。

    赶尸派的小院里,一棵老树下摆了张简单的方桌,王惊蛰和毛南对坐着,面前放了一壶沏好的茶,他拿起茶壶把杯子倒上茶水,毛南说道:“谢谢你的救我儿的一条命”

    王惊蛰说道:“没事,恰好碰上了”

    “恰好碰上了?你恰好来到湘西,恰好走上了赶尸的那条路,又恰好在那个草棚那里等着,最后恰好碰到诈尸了,最后恰好随着我儿子一起来到了赶尸派,这么多的恰好放在一起,我看一点都不怎么好”

    王惊蛰一点不以为意的摇头说道:“我并不知道你儿子会在那个时候赶尸”

    毛南说道:“这倒确实,因为我也没想到他胡来的时候胆子会这么大,连溺水的尸体都敢接”

    毛不容蹲在远处的台阶上,问道:“哥,你说,这两人聊什么呢?我怎么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对”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支撑我的身体,厚重了肩膀……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毛不易嘴里哼着小曲晃了晃脑袋。

    毛不容皱眉说道:“我现在反应过来了,原来爹一直都跟着我呢?这是对我的考验啊,那你说我现在算出师了么?”

    毛不易斜了着眼睛说道:“他没把你打得半身不遂,你就算出了,老弟啊你说你的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呢,什么尸体都敢接,要不是爹和那个人都在,你觉得你还回得来么?”

    毛不容低着脑袋说道:“我只是看咱们的爹觉得赶尸派日益衰落,那种难过的表情有点于心不忍,我只想着要光大门楣的,没想那么多,现在赶尸的那么少,我再不接的话,以后恐怕湘西都没人记得什么叫赶尸了,我曾经听爹说过,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赶尸派断在他手里,你说万一等他老了那年然后你和我三年五年十年八年都没有尸体可以赶,他死了会不会瞑目?”

    毛不易也不吭声了,然后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们赶尸派人才凋零,虽然懂得赶尸的人不少,但现在留在赶尸派的就只有他们父子三人了,很多赶尸匠都另谋出路去了,照这么下去的话要不了几年,赶尸的传承不一定会彻底断了,但却没有尸体可以赶了,说白了赶尸派就是名存实亡了。

    “叮”王惊蛰和毛南举起茶杯碰了下,他就问道:“我听说你们现在的生意不好做了?”

    毛南抿了口茶,淡淡的说道:“国家政策不允许了”

    现在死人,在本村本地的基本就地解决了,死在外面的也是在当地火化,然后抱着骨灰回来,湘西这边可能有点特殊,毕竟都是少数民族,政策上还允许他们土葬,但运尸体是个麻烦事,首先就是费用太高了,几百公里就得几千上万的了,一般的农家根本就负担不起,你像毛不容之前接的那份就比较便宜了,一个五百六个三千,几户人家还拿的出来。

    再一个就是,死在外面的十有是因为意外,溺水,车祸,施工什么的,而但凡这种死法的多数还都在赶尸派三不赶的范围内,并且警方也不一定让你运送这种尸体。

    这么一来呢,可就尴尬了,赶尸再便宜可没得赶了,这不就是名存实亡了么?

    王惊蛰瞅着毛不容,说道:“你们三不赶的规矩,主要是出自于怕诈尸,赶尸匠有危险,但要是应对得当的话,诈尸也无所谓,就像昨天吧那连有惊无险都算不上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