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禾醒的时候,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桌子角的加湿器小心翼翼的在运转着。

    她睡的很沉,甚至连彭城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一夜无梦,之前从未有过。

    她睁了睁眼,顺着房间每个角落游走了一圈----窗帘没有拉开,还保持着昨晚睡前的样子,整间房子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昏暗暗的。彭城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的行李箱还在房内,想来不会今天走,安禾转头就又睡了。

    ……

    这家小诊所位于一条偏僻的巷子里,很深,没有酒香,只有药味,所有前来之人并不多。

    于峰曾四下打听,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的这里。诊所里只有一位大夫,光看样貌,今年估计得有八十高龄。

    他对于闻名而来的病人表现的并不热情,看到彭城的时候,也只是略微的点了点头,不细心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

    彭城手里提了一个吊篮,他每次来都会买一袋水果,虽然从来都没收到过回应。

    “你不用来了。”老大夫摇了摇头说:“另寻医吧。”

    彭城尴尬一笑:“只有您老人家还愿意见我一面。”

    他终于明白穷途末路四个字怎么写,他没告诉过任何一个人,当冰冷的仪器放在耳边的时候,真的很疼,是一种抽丝剥茧的疼。

    医生每一次问他:“能听到吗?”

    往往这时候,他都会摇头。其实,不是真的听不到的,他听得到。他听到一群男人粗壮的呼吸声,他听到棍子挥下时的呼呼风声,他听到血滴答滴答滴在荒草中的声音,唯独听不到想听到的。

    水耳失衡,他是一个被各大医院放弃的患者。一开始,他还会带着助听器听于峰唠叨,听这个世界的声音,后来就不愿意再带了,他开始适应安安静静的世界。

    “开两副药吧。”彭城笑说:“我来买个安慰,您陪我演一场。”

    老大夫瞪大了眼睛,显然演技并不过关。彭城想,如果是安禾,或许至少在这种事上能让自己开心。

    演技不好归演技不好,老大夫还是硬着头皮演了,当彭城手里提着几幅中药返回酒店的时候安禾还没醒。

    日头将近落了山,彭城摇了两下床上的人,几近连呼吸都要听不到。她真的很白,是那种毫无血色的白,眼睛轻轻闭着,长长的眼睫毛未煽动半分。

    “安禾?”彭城试着叫了一声,没有回应,放在被子外面的半截胳膊也几乎凉透了。

    桌子角立着一个白色的药盒,瓶盖是打开的,里面是空的,说明是一堆的外国语,彭城愣是一个字都没认清。

    彭城忽然意识到,这个女人是个随时随地无时无刻不在追寻死亡的疯子,她早已做好了准备,是个准备离开的潇洒户。

    “安禾!”彭城头皮一阵发麻,如同迎头而下泼了一桶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