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有啊,这地方都值钱了,村长都搭不上手,能不窝火么?一三轮车沙六十,一个劳力一天能拉七八车啊。”侄子悻悻然道。

    得,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别想捂着,治保干脆不搭茬了,不过看那气势汹汹而去的一队人,他这心里直晃悠,可不知道能干出多大事来,再不济,怕是他这治保一年几百的补偿也得拉倒了。

    正说着,侄子眼尖,一指远处,来了十几辆警车,这回的声势可大了,治保乐了,带着侄子直往山下跑,下山的时候堪堪和头辆警车照面了,棠梨乡派出所不敢怠慢,直把两人请到镇派出所的座车里,上车指着方向,高所长急促地问着,治保照实一五一十的答着,反正也不复杂,就是因为抢挖沙的地方,村里说村里的地盘,自家门口肯定硬气,可牧场养殖有乡、县、市里的批复,合理合法,谁也不让谁,早打了好几场了。

    “妈的,都是俩钱烧得。”高所长气咻咻评价了句,对着步话安排着:“各单位注意了啊,强调两点,第一点注意安全,要接上火了,就等他们打完再说;要没接上火,以劝说为主,千万别上手啊,甭回头拿一把医药费找我报销,所里经费还不足呢。第二点啊,今天估计人多,先想办法分成两方,最好别照面………我我我……日你先人,真是没王法啦。”

    车拐过了路弯,所长不自然地骂起人来了,早干起来了,有位壮汉正举着镐,咚声砸着,响马寨养殖场的牌子四分五裂,又有几位合力把场外的抽水管子,砸了、剁了,饲料成型机,推了,外层粗木栅栏,蹬了,砸了。几十人像土匪进村了,就在成队的警车面前肆虐,对刺耳鸣起的警笛声根本充耳不闻。看着警车来,他们很自然地结成一团,和警车对恃上了。

    法不治众,众不惧法。

    这阵势连高所长也有点怵了,下车的时候,一手拽当地所长,一手拽着治保主任,直道着:“你们来,你们地头熟,你们先上,都你们辖区人。”

    “不是不是,所长,不光我们辖区的人,还有乡里驻扎的一个工程队的人。”棠梨乡的所长,有点怵地道。治保也附合着:“对,有一半是工程队的。”

    “哟?这是里应外合,欺负人家牧场是不是?”高所长听明白了,这下头的。肯定多少知道点,牧场就因为征地在先,成众的矢之了。

    乡派出所和治保,悻然一脸,当然知道点了,不过山高皇帝远,到了这穷乡僻壤。还不就是谁的拳头硬谁就厉害,乡所长小声道着:“咱乡工程队是四建下属的,来头也不小。早看中这块地方了。想买人家不卖。”

    “村里也想收回来。打了好几次,没讨到便宜,这不火了。”治保也附合了句。

    “哦。于是和村里穿上一条裤了啊……这都到眼前,怎么着,你们还准备不管是不是?”高所长好不生气,看看自己的队伍,全所除了值班全部出动,不过载来了三十多人,还有些混进协警队伍混饭的,甭指望他们能帮上忙,更何况一进村,这可就不是大沿帽说了算的地方。他一整警容,一挥手喊着:“跟我上,我看他们敢怎么着。”

    可没料到了平时老打哈哈的所长这时候挑大梁了,他一走,后面的人不好意思不跟着走。一眨眼这个警察方队直朝围着牧场叫骂的一干闲汉走来,到了人前。所长回头看看,那牧场后面井然有序,几幢简易房,两圈关牲口的大棚,看不到人。不过听乡派出所说,这帮人也不是善茬,一出来就是一群,工程队也吃过亏才组织了这么大阵势。他站到人前,堆着笑容喊着:“乡亲人,工人们,老小爷们……我是石城镇派出所所长高大全,有什么话好好说,打架斗殴是解决不了问题滴,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而且还是触犯法律滴,是要判刑滴……你们,你们那个村的,一看就不是石城老百姓,警告你们啊,敢在这里闹事,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高所长发现个人群的小个子鼓噪,不像本乡人说话。他揪着了,训上了,一听口音就是外地来的,来了这么多警察,眼看着事情要被弹压下去了,冷不丁人群里有人高喊着:“别听他的,警察收黑钱了,和养殖场穿一条裤。”

    “谁说的,站出来,当着我面说。”高所长脸红脖子粗,瞪着眼发飚了,却不料哎哟,左眼眶一疼,一捂,眼肿子,不知道谁拿石头蛋蛋干了一家伙,怒火中烧的所长失去理智了,直吼着:“妈的,反了天了,都抓起来。”

    这一吼,忘了自己处在劣势。外围的民警有清醒的,赶紧往里挤,生怕所长吃亏,而一听所长这命令,闹事的也急了,人一乱,所长先倒霉,不知道多少拳头和脚丫往他身上招呼。往里挤的、往推的,有平时对警察就忿趁机出拳伸腿的,一时哎哟哦哦乱成一团,本来士气就弱,又是来了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乡警在气势上可就输了一截,不过铐上了两个闹事的,己方的队员倒有七八个被摁地上的,此时又有人喊着:“兄弟们,看,咱们支援的来了。”

    这一喊,闹事者却是士气更甚,果见路拐弯车又来一辆工程车,车上载着一二十人,远远地呐喊着,闹事的可趁乱起哄了,不但把被铐的同伙抢回来了,而且还追着没武器的乡警乱跑乱打,被追上山的,被赶下河的,追得钻进警车发动车乱蹿的,一时乡警的队伍乱了,后来的车上到底识得厉害,下车揪着打得追得兴起,满嘴酒气的闲汉训着:“真你妈添乱,怎么打上警察啦?”

    “看他们不顺眼就揍呗。”那喝得有点晕乎的,糊里糊涂道着。

    这人一把把人撂倒了,踹了两脚,吼一嗓子招呼着,那四散的闹事人群居然又重新聚起来了,乡警见势不对,各驾着车后退了几百米,和家里联系上了,高所长捂着眼睛,看着这场面,直骂他妈一群法盲,无法无天了还,逮着非关两年劳教。可偏偏这地方他也知道,别说警察,就天王老子也没治,打完架四散一逃,想抓你得跨省。

    远远地,那群闹事的重聚起来,带头的不屑地瞥了后退的警察一眼,嗤笑道:“看见没,这地方警察也管逑不着……甭理他们。”

    他再回头时,看到了一米多高的细栅后的牲口圈,依着坡地而建,两大间简易房,乱成这样了,愣是没有看到有出来的人,他在狐疑着,头几次吃过亏了,第一次来十几个人,被揍回去了,第二次来三十多个人,谁知道又被揍回去了,还有人被摁着摁了一嘴驴粪。这一回老板下狠心了,和棠梨村结伙,足足来了上百人,总不能还输了吧。

    “听着,掀家什打人,千万别打死了,打跑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