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刚过,草木尚未抽出新芽,于许都的荆襄细作便已发现城中军马频频调动,就连戍守都城的城防军,也凭添了不少陌生面孔,惊蛰未至,原先屯于许都西营的虎豹骑便呼啸而出,直往兖州而去,如此一来,便是城中寻常百姓亦知,丞相欲亲征青州之事,已拉开序幕。

    三日之后,远在长沙的庞山民便得知曹军进发兖州的消息,只是此时庞山民已无暇理会孙,曹相争,如今长沙上下,正颇为忙碌的招呼着远道而来的西川来客,对于自家之事,庞山民的关心程度自然远远高于别家战事。

    法正理政西川,兢兢业业,又与南蛮数次交锋,胜多败少,数月之前,老蛮王殒,小蛮王孟获继其父之位后,召各部蛮王议事,协商半月,俱认为如今荆襄势大,若不归降,南蛮诸部将日渐衰弱,便欲效仿山越,五溪蛮一般,改投庞山民麾下。

    法正于此事不敢擅专,孟获使节入成都后,法正便告知使节,若欲归降唐侯麾下,孟获可亲至长沙,与庞山民商议南蛮依附荆襄的诸多事宜,若庞山民首肯孟获投诚,法正便散去如今屯于汉蛮边界的西川精兵。

    孟获自然知晓,如今已由不得他多疑下去了,若那年少唐侯真的打算将南蛮湮灭世间,早就尽起西川军马,平定南蛮,如今的川军远非昔日刘璋当政之时可比,孟获也曾与川军战过数回,却从未讨到丝毫好处。

    于是孟获挟小半诸部蛮王,翻山越岭,沿武陵,零陵,过荆南山越,五溪蛮境,辗转长沙,且先前孟获已做好最坏打算。便是庞山民将一众蛮王,悉数扣留,可是令孟获未曾想到的是,至长沙后,庞山民竟会携长沙百官,迎接于他。

    南蛮屡屡作乱,早已成庞山民心病,如今孟获愿纳土来投。庞山民心中自然欢喜。若南蛮安定,庞山民所辖四境之内,怕是再无异族作乱了……

    若是没有这等牵扯。数州军马便可专心致志,图谋中原。

    于长沙城前,庞山民便见头插鸟羽。一身皮裘的孟获以及一众蛮王,孟获行于诸蛮王之前,雄壮威武,虽已过寒冬,长沙雨雪稍霁,可孟获却如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一般,见庞山民后,纳头便拜,以腔调极为特殊的汉话与庞山民道:“边蛮小王。见过唐侯!”

    “快快请起。”

    庞山民上前数步,扶孟获起身,对孟获道:“之前接孝直书信,得知南蛮王愿投我荆襄,庞某便心中急切,苦苦等待,如今庞某可算盼到蛮王亲至……”

    说罢。庞山民携孟获之手,往城中而行,一众长沙文武,则与诸部蛮王,紧紧跟随。

    入城之后。孟获见城中繁华,东张西望。若说之前孟获还羡慕川民生活,可如今到了长沙,孟获才终于知晓,这荆襄富庶,远超西川,长沙城中商铺,酒肆鳞次栉比,便是比之州府成都繁华,远有过之。

    见孟获憨头憨脑的样子,庞山民暗自好笑,却也丝毫不敢小觑此人,但看孟获年纪,只二十五六,可如今已在南蛮称王,想必也有些手段,虽说蛮人诸部,强者为尊,孟获勇力自然毋庸置疑,可是其身后一众蛮王相随,丝毫不敢逾越,显然这孟获心计,也远远不似面上看来这般简单。

    不多时候,庞山民便引孟获一行,入太守府中,大摆宴席,一众蛮王对汉家美食,连连称赞,且荆襄美酒,更是极合蛮人胃口,孟获与庞山民对饮数盏之后,对庞山民道:“如今小王已尝汉人美食,饮汉人美酒,还敢问唐侯,若我南蛮诸部,诚心归附,唐侯可否依对待五溪蛮那般,对待南蛮?”

    庞山民未曾想到孟获居然如此急切,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道:“南蛮王亲至,庞某自然欣喜无限,只是这两家大事,当细细商议,并不急于一时半刻!”

    孟获闻庞山民之言,心中一凛。

    孟获已知昔日五溪蛮与荆南山越诸部在庞山民与之结纳之后便授其土地,帮其搭建汉家房舍,丝毫未有任何索求,可对于南蛮,却并未如先前那般痛快,莫非以当下荆襄富庶,庞山民还对南蛮有所图谋?

    想到此处,孟获皱眉道:“小王此来,乃诚心归附,还望唐侯勿要相疑!”

    见孟获郑重其事,其余诸部蛮王也纷纷附和,庞山民见堂上一众蛮王,颇为殷切,摇头笑道:“非是庞某不愿结纳西川诸部蛮人,而是之前五溪蛮与荆南山越,手上并无我汉家百姓血腥,南蛮王自庞某当政之后,屡屡寇边,若庞某轻易应下蛮王所请,于西川百姓那边,难以交待……”

    孟获闻言,心头一惊道:“莫非唐侯欲吾等为死去百姓偿命乎?”

    “非也。”庞山民闻言微微摇头,收敛面上笑容,对孟获道:“庞某可摒弃前嫌,然而百姓心中,却有疙瘩难解,若诸部归附,也当为我汉家百姓,补偿一二,蛮王当知,庞某亦希望西川蛮汉两族,亲如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