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踪明看向朝夕低垂的眉眼,心里一揪,这个妹妹太谨小慎微了些,哪怕不是在家里长大,可她是侯门嫡女,是这府里的长姐,有必要这般隐忍周全?庭芳明年也要及笄了,却还像个孩子,想什么说什么,难道宋朝夕的处境真的这番艰难?

    蓝氏和宋庭芳在后面忍笑,庭芳拉着老太太撒娇:“祖母,快叫朝夕姐姐免礼吧,姐姐身子柔弱,受不了这样的苦。”

    宋丰茂一言难尽,忍不住瞄了眼宋朝夕那白里透红的肤色,这叫柔弱?只怕全天下也找不出比她更康健的人了。

    二儿子休沐,大儿子也难得不出去花天酒地,俩个儿子都在,老太太心情不错,笑呵呵道:“朝夕快免礼,到祖母这边来。”

    宋朝夕站过来了,入席后,她笑着站一旁给老太太递毛巾。

    这种场合儿媳妇的是坐不得,得伺候好婆母,给婆母布菜,等婆母发话了才能坐得,沈氏和蓝氏站在老太太身后,饶是伺候惯了老太太的她们,做起事来也不如宋朝夕妥当,宋朝夕面色平淡,神色毫不慌乱,把这高门嫡女的身份拿捏的正正好,就是礼数周全的蓝氏站在她身边,也莫名有种错觉,好似自己就该成为陪衬,给宋朝夕打下手。

    宋朝颜很少伺候老太太,现下有心表现一番却根本插不上手,反而慌手慌脚,差点打翻了茶盏,露怯又出丑,一看就是以前没做过。

    蓝氏笑了:“颜姐儿娇生惯养,做不惯这种事,就放着让婶婶来吧。”

    宋朝颜咬咬唇,知道蓝氏在针对自己,委屈道:“我只是想给祖母尽孝。”

    “颜姐儿要想尽孝,机会多的去,现下伺候的人多,你先去一旁歇着吧。”

    意思是这不方便你表现。

    宋朝颜有些难堪,埋头落了座。

    宋丰茂蹙了蹙眉,原以为宋朝夕就是沈氏口中歪缠不懂礼数的人,可今日打量,却觉得这女儿一点差错没有,整个京城的闺女拉过来,也不见得能找出比她模样礼仪都挑不出错的人。

    要真说起来,宋朝夕可比宋朝颜出色很多,难怪沈氏会有危机感。

    酒端上来,厨房来话,说这是扬州来的药酒,有养生之效,宋元忠花天酒地惯了,听了一些小道消息,不由道:“扬州的新晋首富十分神秘,听闻他富可敌国,以药材起家,这是他调制的药酒,如今会仙酒楼正在售卖,喝了可以强身健体,有滋补功效,十分难得。”

    会仙酒楼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酒楼,有近百间包间,会仙酒楼的新酒在外面是绝对喝不到的。

    老太太听到扬州,十分敏感地问:“做药材起家的?”

    “药材肯定赚不了大利息,如今他以贩盐为主业,听说这药酒男女皆宜,母亲您也喝一杯尝尝?”宋元忠笑着给老太太斟酒,老太太今儿个高兴,又听闻那药材商人是贩盐的,心里松快一些,便笑着任儿子给自己倒酒了。

    一旁的宋朝夕忍不住吸吸鼻子,这酒好香啊,她对这味道再熟悉不过了,毕竟这药酒的配方还是她调出来的,没想到姑父竟然把生意做来了京城。

    有些日子没见,她甚至不知道姑父已经是扬州首富了。

    宋朝夕出了门,忽而看到游廊的拐角处有个身影看着眼熟,她以为自己眼花了,走上去便是一愣:“陈叔?”

    陈金忠三十余岁,穿着杭绸铜钱纹直裰,一张肉包子似的泡发了的脸,看人自带三分笑意,乍一看像个笑盈盈的弥勒佛,宋朝夕乐了,“陈叔,您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