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局者迷,”鹿鸣摇了摇头,“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正确表达自己的感情。”

    蓟和怔了怔,没有接话,他看起来有些忧虑,眉头微皱,收敛了满身的灵动活泼,整个人显得非常冷清。

    鹿鸣以为他是在担心邪祟的事,便温声安慰道:“别害怕。我们受制于人,难免被动,对付这种顽劣的妖物,必须未雨绸缪。”

    蓟和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脸来,“你打算怎么做?”

    他语气罕见地有些凝重,可惜鹿鸣所有心思都在邪祟那张脸上,便没有注意到蓟和话语里的异样,鹿鸣对上他的眼睛:“我已摸清那妖物的底细,休息一会儿。明天一早,我们去西关浦。”

    西关浦是一处水边的沙洲,因为每年汛期都会有大量的泥沙被冲上岸,所以经年累月形成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冲击平原,岸边有一种会发光的小白花,有玉简门的符咒,被人们种在临水的地方,用以阻挡洪流的侵袭。

    经过几百年的演变,竟也有了一个村庄的规模。

    沿一条泥泞小路进去,穿过两边宁静的房屋,尽头有一间义庄,是城中有名望的几方富户出资筹建的,专为没有地方入殓,或者客死异乡的人暂时停放尸体所用,那十几个在邪祟手下无辜横死的人,因为怨气太重,众人不敢轻易下葬,也都安放在义庄中。

    他们到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但是义庄里仍是昏暗,守庄人领着他们进去,在墙壁上点了蜡烛,映见屋里十几排一模一样的棺材。

    鹿鸣一进来就感觉到一股浓浓的阴重腐朽之气扑面而来,几十具棺材齐刷刷地摆在眼前,全都绣着纯白的卷云纹饰,守庄人已经出去了,整间屋子有种诡异的寂静,角落里偶有水滴声,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烛火摇晃发出微弱幽绿的光。

    鹿鸣忍着心里的发毛,走在前面,逼自己壮着胆子来到最新的几具棺材面前,他怕蓟和害怕,便想回过头去看他一眼,还没动作,底下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冰凉没有一丝温度,轻触了触他指尖,鹿鸣猛地一顿,瞬间感觉自己头皮都要炸了,他一把攥住了那只手,却又感觉不太对,想低头看一眼,就在这时,从后面伸出一个头来,嗓音轻轻道:“师尊,你怎么了?”

    鹿鸣:“……”

    他回过头去,正撞上蓟和宁静的眼神,蓟和问他:“你……是不是害怕?”

    “……!”鹿鸣差点跳起来,“怎么会,为师是慎重。”

    话虽如此,他还是紧紧握住了蓟和的手,甚至指尖都有些颤抖。

    蓟和凑过来盯着他看了好几眼,含笑道:“可是我害怕,怎么办师尊?”

    “……”

    虽然感觉不出来他有一点害怕的情绪,鹿鸣还是条件反射地把他护在身后,咬了咬牙准备开棺,刚要抬手,忽然一股阴风吹进来,墙壁上蜡烛剧烈摇晃两下“啪”的一声熄灭了。

    鹿鸣:“……”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青涟剑已经自发护主飞了出去,只听一声兵戈相击的铮然声响,竟又被弹了回来,鹿鸣转身接在手里,持剑站立,看到不久之前那个刚消失在房顶上的鬼影又出现在了眼前。

    它比上次更清晰,头部没有缭绕的黑雾,那张熟悉的面孔几乎像是挑衅一样坦然地摆在他们面前。

    同时,旁边离他们最近的几具棺材开始剧烈晃动,棺身竟缓缓渗出丝丝缕缕的血,浓稠黑暗,顺着雕镂的纹饰流到地上,空气里断断续续响起喑哑的鬼哭,怨气成倍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