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夏荷正盛,牡丹坐在万春楼东间,看着窗外摇动的枝叶出神,一袭轻纱裹身,背影纤弱,仿佛就要随着风去了一般。

    “何必呢?”凤仙走过来为她添了件外衫,看着她憔悴的容颜,忍下心中酸涩:“情之一字,本就难求,更何况是那种人,你说你怎就这般傻呢?”

    “傻吗?”一阵疾风竹叶纷飞,牡丹垂眸,看着飘零的残叶擦着自己的手指掠下,语气飘渺:“傻就傻了,总归我愿意罢。”

    说罢才又转身,苍白的脸半隐在披风中,语气歉疚:“只是,要连累你和......”

    “说什么连累!”凤仙隐有薄怒,打断牡丹的话:“当年万春楼被打压,几乎要关门大吉,若非你出手相助,哪里又有我凤仙今日?”

    当时她尚且想不明白,牡丹一个良家女子为何甘愿进入这风尘之地,虽然三年来,她一直卖艺不卖身,拿着郑公子的噱头保住了清白,但总归名声不好听,直到一年前她身边出现雪儿,凤仙叹息,多好一个女子,就这般蹉跎了。

    “我先前跟那位大人打过交道,他不是个不容情理的人,你只要把你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他不会为难你的。”凤仙握住牡丹的手,触及冰凉,若非外面艳阳高照,她都要以为凛冬已至,凤仙突然有些害怕:“芊芊,你已经为他放弃了父母兄弟,难道现在连你自己都不顾了吗?”

    芊芊......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牡丹向前方张望,越过虚空,她仿佛看到高门大院中温声指导自己女工的母亲,看到每次休沐都会在花园里教她读书的父亲,看到不管她做了什么都一味娇宠纵容她的兄长和嘴上说着麻烦每次偷溜出门还是会给她带糖葫芦的幼弟......

    这么久过去,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曾经这么无忧无虑,也曾经被放在心上,细细呵护过了。他们现在还好吗?原本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回去看一眼的。

    牡丹叹了口气,她连这些都舍弃了,哪里还会在乎自己,反正心也残破了,留着身子又有什么用呢?

    楼下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是凤仙新养的猫儿,许久之前,他好像也想养只猫的,后来是为了什么耽搁了呢?

    想了许久,牡丹才想起,自己少时调皮,被母亲养的猫儿划伤了手,从此见了猫儿便躲,她只是说了一次,他就记住了,此后四载,他其实对她不错,选择来万春楼,也是她任性了,这么久都没能捂热他的心,也是她不够好吧?

    但是遇见他本就是意外之喜,她以为自己会陪他很久,但如果只能到这里,她也很满足了。

    只是,若有来世,笙哥,希望我不要再遇见你了。

    窗外风声大作,隐约传来男女的惊呼,凤仙脸色骤变:“大概是官府那边来人了,你......”

    悲泣声淹没了整个万春楼。

    “死了?”穆南行看了看手中的线索,叹了口气:“那万春楼就先不查了,找两个人帮忙安葬了吧。”

    穆从点头应是,吩咐好人后才又回来:“爷,那这次线索就又断了,我们是直接将人拿下还是继续查?”

    两日前他们就从“雪儿”的身份入手找到了关于金矿的线索,但苦于不能暴露私下的势力一直没有动手,空耗两日,而下牡丹又身死,再想找到直接人证难上加难,穆南行有心再查,又实在是放不下舒瑜。

    直接拿人固然可以将金矿之事暴露无遗,但他们现下得到的所有名单,没有一个是指向太子,金矿暴露虽然可以让太子不痛快,但对他的根基并不能动摇分毫,那舒瑜这般苦心积虑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