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翊微顿,回身向她走来,居高临下地盯了她片刻,然后伸出手,将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往自己肩头一杠,道:“孤随时都能要你的命。”

    沈拂月的无力地趴下,半身倒悬在他的背后,一头乱发撒下,被风吹得无比绵长。

    “自然……自然……”

    尽管忍耐再三,她的话语还是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冷,还是愤怒,亦或屈辱。

    车外,是笔直的大隆直道,直通羲华国都繁京城,沈拂月原听说百年前羲华烈帝为收服北方诸豪强,花费十年,征百万民夫修筑的大隆道,能让繁京到西北一路坦途,数千里道路,开山架桥,着实古今奇观。

    今日看来,这乃是开创伟业的大功绩。只是当年羲华国弱,民生艰难,如此耗费金钱与民力的工程,惹得朝堂自民间都一片反对之声,烈帝也在功成之日,不得不引咎退位,出家为僧。

    但这条道路,令羲华国西北再无世族霸权的隐忧,也是今日能够痛击突驱的利剑,兵贵神速,信令几乎朝发夕至,粮草无耽搁之虑。

    沈拂月很是感佩,她望着道路两旁的杂树与枯草,远山与残雪,不禁想今日羲华之盛,如艳阳高悬九天,大盛究竟该如何才能御敌自守?

    苍翊依旧坐在她的对面,他从沈拂月的面上看到苍茫之意,但他未曾理会,只是将那串珠串放在了二人之间的矮几上,问道:“到了翼城,有一匹日行八百里的宝马,一包足够五天的干粮,一柄削铁如泥的短剑,一套御寒的衣服,能不能回盛国,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他会说话算数的,沈拂月也只能相信他会信守承诺。

    她拾起珠串,轻轻抚摸着其上光洁的珠粒,这珠串由二十七粒各种珠子穿成,其上坠下一枚指头大小的五彩贝壳,珠子都不大,且形状各异,颜色也不同,只是被人长久的抚摸之后,变得异常的润泽。

    这样的饰品算不上值钱,仿佛是平常人家的姑娘在集市上看见外乡的客商卖的新奇可爱的小玩意,一时高兴,拿了自己辛苦做了半月针线挣的铜板换来的东西。

    今日羲华国之富,可令人惊叹,繁京城中的百丈银台上昼夜不息的火光照耀十里,上元灯节的奢华令四海拜服。

    长公主殿下奁中的首饰只怕每一件都价值连城,但苍翊独独带了此物在身边作为纪念,想必是瑛子房贴身喜爱的物件。

    这着实的令人有几分匪夷所思。

    “这是流光珠子,若是珠大五分以上,通体浑圆,便极为珍贵,以金色为稀,粉色次之,诸杂色再次之。”沈拂月娓娓道来。

    苍翊盯着她,面目深沉,却未打断她的话语。

    沈拂月便接着道:“此珠成品不易,原只供我盛国宫廷之用,一年也只得数粒罢了,近年早已因故绝产,民间更是闻所未闻。”

    说着,沈拂月忽对他笑了笑,“若是摄政王有心打听,还是不难知晓的,若非大圆珠,如此异形小珠便不值什么钱了,养珠人一般都卖给药铺制药了,这药材嘛,你想必知道,便是一味定风压惊的药,叫做和光尘。”

    苍翊面色忽一变,他对着沈拂月眯了眯眼,“人都说和光尘是磷虫尾,你却说是流光珠所制,不错,就算是羲华宫廷御医,也只知道和光尘是一种不常见的珍珠所制,有人还会用蚌珠研碎冒充,你能说出来历,想必不虚。”

    沈拂月道:“我的性命如今在你手中,此事,不必骗你。”

    苍翊又道:“你说我要数月才能打听到,便是因为产此珠的地方遥远,你母族姓封,乃是东海一族,东海远在云山之东,因山势险峻阻隔,与中原之地少有来往,风俗物产大不相同,你既然知晓此珠来历,想必便是东海所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