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还没开到招待所门口,周正远远地就看见自己老婆孩子在向他们的军车招手了,他打开车窗兴奋地回应着,小女孩奶呼呼地喊了一声爸爸,把他乐得半天合不拢嘴。

    等车停稳后,于峰女朋友和彭强的父母也陆续从招待所里出来,七手八脚地替他们拿行李。

    祁言作为领导,自然受到了战友亲属们的拥戴,彭强的父母是第一回见祁言,一个劲地夸他年少有为,英俊不凡。

    彭强又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其他几个战友,这才发现韩尧的亲属不在场,不由奇怪。

    韩尧轻咳一声,敷衍地解释说:“我爸要过两天才来,这不不想再麻烦陆队一次了,就跟你们一起下来。”

    祁言听闻,眉头不自觉地扬起,欲言又止,韩尧淡淡地瞥他一眼,祁言似乎明白了什么,抿了抿唇,把眼睛垂了下去。

    于峰女朋友见到韩尧和祁言之后,不知怎的,那眼睛就像长在了他俩身上,看见他俩之间这小小的互动后,眼睛里的光更是一瞬间雪亮,还隐隐透着点旁人看不明白的兴奋,看着很是诡异。

    一番团圆过后,他们准备先回各自的房间放东西。

    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上了楼,因为事先不知道韩尧会来,所以总共只开了四间房,连在一起,彭强和于峰分别住在左一左二,周正在最右边那间,祁言的房间正好被夹在了中间。

    祁言没料到竟是这个格局,顿时面露难色,可由于家属都提前到了,房间早就分配完毕,这时候再提出换别的房间,未免显得刻意,便略带哀求地将目光投向了韩尧。

    韩尧是兵,他是官,如果由韩尧主动提出为领导再开一间房,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可惜,韩尧看也没看他,拎着行李,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后,面不改色地径直进了祁言的房间。

    祁言微微一怔,踌躇片刻,只好也跟了进去,他正准备关门,却听见于峰女朋友略带惊讶地小声问于峰,为什么他们领导会和一个新兵住一间房,于峰没多想,大大咧咧地随口回她:“那当然是因为咱副队平易近人,艰苦朴素,部队没那么多讲究。”

    于峰女朋友“哦”了一声,但那语调尾音上扬,听着明显不大对劲,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祁言心跳加速,赶忙将房门关上,靠着门板喘了几下才镇定下来,一抬头就看见韩尧双手抱胸,坐在床上,微抬着下巴睥视着他。

    祁言刚刚平复的小心脏再度坐起了过山车,他埋着脑袋,缓缓挪到床边,脱下军服外套,在韩尧的目光中跪了下去。

    韩尧不发一语,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一个翻身躺倒,拉上被子,背对着他,不动了。

    祁言肩膀微微一缩,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见那近在咫尺的背影,手心不自觉地紧了紧,眸中的光慢慢黯淡下去。

    关于韩尧的态度,祁言虽早有准备,可当真独处一室,必须正面应对时,祁言还是免不了忐忑。

    韩尧的呼吸很快变得平稳而绵长,听着好像是睡着了,祁言跪在一旁,不敢稍动,心中反复衡量着一会该如何交流才能挽回他们的关系,他很清楚,这真的是韩尧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务必要牢牢抓住。

    过了一会,隔壁两间房里陆续传出充电线插头的声音,电视声和关门声,是周正和于峰两家人在屋内活动和外出,这屋子隔音着实不好,偶尔还能听见两声小女孩叫爸爸的奶音。

    祁言听着那声音,心中焦虑更甚,他不清楚这回和韩尧会以怎样的状态相处,但毫无疑问,他们必须得尽量收着动静,否则很容易就会被人察觉。

    在祁言不间断的胡思乱想里,一下午时间很快过去,祁言许久没有这样跪过,膝盖有如针扎,他自虐般地硬撑着一动也不动,紧抿着唇角,神态却并无太多痛苦,似乎于他而言,仅仅能够跪在韩尧身边都是莫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