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兵们很快从各自的帐篷里出来,五秒内整合好队形,他们脸上都或多或少带着疲惫,即便不停搓手呵气,也还是冻得直打哆嗦,看来昨天的50公里和雪山露营对于他们来说着实是一次不小的挑战。

    祁言清了清嗓,准备说话,一开口发出的却是嘶哑的气音。

    那声音如同被砂纸磋磨过,十分模糊难辨,所有人都是一愣,就连祁言自己都吓了一跳,与此同时那种想剧烈咳嗽的冲动又来了,祁言只来得及背过脸去,便是一阵猛咳。

    腥甜的味道从喉中涌现,祁言用手捂住嘴巴,掌心顿时传来温热的湿意,他赶忙将身体整个背过去,装作要吐痰,把嘴里剩余的那点血吐在雪地上,再迅速用脚勾起旁边一点碎雪,将其掩埋。

    随后,神色自若地转回身去,刚准备用哑语向大家解释自己昨晚感冒了,便对上了韩尧锐利的目光。

    韩尧一只脚已经踏出了列队,方向是朝他这边来的,但看见祁言好像没什么事,又默默地将脚收了回去。

    祁言微怔,顿了顿才回过神来,赶忙沉下一口气,用手语告诉大家不用担心,只是吹了风嗓子疼而已,解释完毕之后,他从队伍里点了一个声音比较洪亮的兵,让他代替自己发号施令,便开始了今天的回程任务。

    今天的50公里难度与昨天相比又更上一层,昨天大家是在精力充沛的状态下出发的,无论体能还是斗志都是满格,但正因为昨天大家已经体会过了那种精疲力竭的痛苦,所以今天行军还没开始,众人从气势上就先弱了一截。

    经过一夜寒冻,那淹没半个小腿的积雪没有丝毫消融的迹象,所有人仍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艰难跋涉,走了还没十公里,许多人的双腿就已经开始打颤。

    这是自他们被选入特战连以来面临的最困难的一次挑战,虽然没有高强度的心肺训练,没有武术格斗等大幅度动作,但机械而枯燥的行军更加能考验人的耐心和毅力。

    整个队伍死气沉沉,没有一个人主动说话,大家除了身体上的疲乏之外,也对昨天突如其来的淘汰心有余悸。

    又龟速行进了五公里,祁言终于大发慈悲地下令休息,众人沉默地坐在雪地里,一个个垂头丧气如同霜打的茄子。

    祁言非常不满意他们的表现,若是搁在以前,早就好一顿冷嘲热讽了,可无奈他现在嗓子哑了发不出声,只能眼睁睁地瞪着他们,心里盘算着回去之后再好好跟他们算账。

    看着看着,祁言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韩尧,他靠坐在距离自己最远的一块岩石旁,背对着自己,不发一语地喝着水。

    特战连里地狱式的体能训练将他的身形打磨得更加健壮了,即便隔着厚厚的防寒服,都能看出他愈发宽厚的肩背,挺拔的身姿勾勒出军人特有的刚毅硬朗,就连休息时那背脊都不曾弯折半分。

    祁言知道自己不该盯着他看,但那即便被刻意压制却仍然如野草般疯长的思念令他根本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昨晚发生的一切仍历历在目,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韩尧低沉的喘息,颈窝里似乎还留存着他温热的带着湿度的吐息,那强大的气场,羞辱的耳光,冷酷的命令,无一不刺激着他神经,勾起他深埋许久的渴望,在韩尧面前,服从几乎成了一种本能,哪怕岁月更迭,都不会被消磨半分。

    韩尧猜得没错,三年前的事确实与他父亲有关,但个中缘由却远远复杂得多,且决不能让他知晓。

    先前听闻韩尧顺利考取国大,祁言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在内心深处为他感到骄傲,哪怕他们相隔万里,哪怕他曾被韩光正威逼利用,被迫放弃一切,远走他乡,发誓此生不会再与他相见,但韩尧所取得的每一分成就,仍然紧紧地牵动着他的心弦。

    如果可以,他恨不能现在就跪在韩尧面前,堂堂正正地唤他一声主人,可他清醒地知道他不能,他早已不是那个单纯任性的少年,现在的他,背负了太多责任,太多顾虑,他还不够强大,还不能很好地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韩光正说的没错,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而他在错误的年纪,错误的节点,做了错误的事,误己也误人,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为自己的冲动付出过沉重的代价,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况且,部队不是可以任性的地方,特种部队更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