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是什么货色,自是不必再提,小狐狸之所以与姐姐凤虞关系很好,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来自于对这个“可恶”父亲的疏离,自小父亲就没怎么尽过他的责任,母亲故去之后,自己连家都不想回。凤虞差不多比小狐狸大上了一百岁,凤虞的母亲与小狐狸的母亲同为澄澈的姬妾,关系却是很好的,小狐狸的母亲悠临还救过凤虞母女的命,凤虞自然是从小就对小狐狸爱护有加,在小狐狸心中,姐姐跟母亲差不多,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风谨收到澄澈的传信很快就赶来了,澄澈知道小狐狸经常与风谨玩在一处,但从来对他都不假以辞色,妖界的这几族,他才不放在眼里呢,别说是一个下一辈的小子,就是只小他一百多岁的鸟族族长风予尽,他也是淡漠以对。

    这一次,澄澈一改之前的态度,还是和颜悦色地见了风谨,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嘱咐他看好小狐狸,并把备下的礼品带到,澄澈还算识相,知道风谨与备启有血海深仇,只说礼品是带给外孙与外孙女的,并没做其他非分的要求。风谨当然不愿去魔界拜访,但此事事关小狐狸,凤虞主动来信要小狐狸过去,他怎能放心她自己前去。

    当下,风谨心里便有了计较,父母大仇日后再报,此次陪着小狐狸去魔界,见过凤虞,确认她安好,纾解姐妹俩思念之情后便立即返回妖界,绝对不会去见备启。打定主意后,风谨陪着小狐狸一道去了魔界。

    两人走的是西荒大泽的魔界入口,自从二十五年前,首次妖魔大战最终各族族长用生命筑造的结界破,妖界一直没有再重新筑造结界,凤虞嫁过去后,两界一直相安无事,备启没有再发动战争,魔界也没有人偷偷潜入妖界,想必是备启下了命令,当然,妖界也没什么人过去,虽然,妖界一直无主,但金极宫的老臣们各司其职,倒是把妖界管理的井井有条。

    西荒大泽的另一边是一座山,山中间有一条狭长的河谷,大泽的水与河谷的水相连,这条河谷并非开始就有,也不是大泽的水冲积形成的,而是那位殒身妖界化身为擎苍山的上神开凿的,这些他们自然是不知的。

    沿着河谷向内走,会遇到一道无形的屏障,似气流涌动,前面的人走过去,后面的人会看到他的身影平地消失。通过屏障,就是魔界的疆域了,远看这平平无奇的河谷延伸至远方,实际上一旦通过无形透明的屏障,景色立即会变得不一样,这边并不是河谷,也没有山川,两人面前的更像是一条狭长的甬道,两侧是石壁,上方只有一线天,天色阴暗,低垂压抑,显得好像狭长的小道盖了顶。

    风谨走在小狐狸身边,时刻护着她,小道很长,两人走了很久终于走到小道尽头,小道的尽头仍是一片水泽,茫茫分不清方向。蛇族的大泽水汽蒸腾,水底幽暗,魔界的水泽更是幽深,看起来黑黢黢的,水面上虽没有雾气,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谲静谧,上方天空始终黑云密布,周边光线不是太好。

    水上没有渡船,两人只能尝试着御风,可是不确定方向,正在两人纠结之时,一只金色的纸鹤从风谨背上的包袱中扑簌簌地飞出,在空中打了个旋儿飞走了。小狐狸一脸疑惑:“小谨,这是什么?”风谨连忙答到:“这是澄澈族长准备的包袱,说是给凤虞一双子女带的礼物。”小狐狸想了想:“信差?”风谨没见过这个,小狐狸倒是知道狐族有一些别族没有的传信手法,但只有族长才知道,父亲大概是怕他俩走丢了,所以带了“信差”给凤虞传个信。

    “要不我们先等等吧。”小狐狸觉得走了挺久的,有些累,就拉着风谨坐在小道边,边等边休息。周围光线不亮,只能隐约看见事物的轮廓,果然,没过多久,金色的纸鹤悠悠飞回,在两人面前悬停,见状,小狐狸告诉风谨赶快跟上它。

    风谨不愧为妖界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修炼速度极快,再有个二十年已经能够冲击空物境了。现下,虽风谨与小狐狸同为御形境,但灵力还是有差距的,御风的时候风谨的速度及稳定性要更好。况且这只金色的纸鹤,看起来飞得悠悠然然,实际跟上它却是非常费力的事情,小狐狸索性化成原形,偎在风谨肩头,让他带着她御风,她才懒得挨累呢,倒不如眯一会儿,高高兴兴地去见姐姐。

    风谨感到耳边温热的呼吸,心里一热,竟希望去九黎宫的路程再长一些。

    飞过这段水泽上空,天色渐明,不似方才那般阴暗,从狐族过来路上两人用了两天的时间,魔界的时间和妖界是一样的,此时差不多是辰时三刻,刚到魔界两人疑惑是否魔界天空就是这般压抑,过了水泽之后,发现魔界跟妖界差不多,也是一样的青天白日,只是天上的阴云好像多了一些。

    风谨一路都跟着金色的纸鹤,并不知道所行的方向,一共走了大约三个时辰,金色的纸鹤突然下降,风谨跟着下落,落在了一处山谷之中,此处地势开阔,周围峰峦叠翠,景色有几分秀丽之感。巨大的东夷城正坐落在此,九黎宫就在此城之中,妖界的金极宫没有外城,而魔君居住的王宫含外城,东夷城与人界各国的国都差不多,有魔界百姓居住,街道上熙熙攘攘,城门口也只简单设防。

    落地后,小狐狸从风谨肩头跳下,化身少女,打了个哈欠:“这里跟人界好像啊。”小狐狸好奇的左看右看,除了守城的魔兵长得有些难看之外,魔界普通百姓还好,并没有长着一副穷凶极恶的嘴脸。风谨望了望远处的城门及城内隐约的人群,说到:“魔界越高阶的魔,外形越是凶恶,比如魔界的王室作为上古魔头的后代,据说长相凶残,魔兵是中阶的魔,长相也与常人不同,普通百姓有许多是来自其他各界,入魔之后才入驻,故而长相与其他各界差异不大。”小狐狸听了,又伸长了脖子向远处望了望,啧了啧舌:“果然如此,不过他们虽然长相差不多,脸上却都有一种阴郁之气。”

    随后小狐狸又想到了什么:“备启一定也是长的难看极了,姐姐嫁给他,真是……”风谨见她有些沮丧,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低低说了句:“端看凤虞自己怎么想吧。”毕竟凤虞现在已经与备启育有一子一女,不是为她惋惜的时候,再者听说她过得还不错,小狐狸悻悻地垂着头,这次来就是看看姐姐,一解思念之情,想别的着实也是没什么用。只是,她始终对于相爱之人终会分开耿耿于怀。

    两人向东夷城内走去,城门口的魔兵并未盘查,想必是平日里魔界也有他界之人来访。九黎宫很好找,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宫门口,正打算上前通报,刚刚落下后便飞回到包袱中的纸鹤又重新飞了出来,化作一道金光入内,奇怪的是,宫门侍卫并未多看它几眼。小狐狸满脸疑惑,风谨也很好奇,为何魔界侍卫对于异界来物竟似没看到一般。两人对视一眼,将满心疑惑压下,乖乖地站在人来人往的九黎宫门口的大道上等着。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个小侍女跑了出来,她与门口的侍卫附耳说了几句话,跑下了台阶:“二位是妖界访客吧?里面请。”风谨和小狐狸对看一眼,跟着她进了九黎宫,知道两人到访,想必是凤虞派过来的人。九黎宫的建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整体是黑金的色调,宫殿显得有些阴暗,侍女侍卫的服侍都是黑色的,刚才的小侍女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族少女,黑色的串珠发饰显得她脸色有些苍白,小狐狸暗暗想着:“魔界并不是所有的人看起来都是凶恶的,看来之前对魔界的不好印象也是有些以偏概全的。”

    很快两人被带到了一处宫殿,空旷的大殿内只有几丝烛火摇曳,小侍女规矩地重新向二人施了一礼后说到:“二位请稍等,主上随后就到。”说罢,她转身离去。小狐狸有些郁闷:“姐姐做了魔妃就没有自由了,从前想见就见了,现在,唉……”风谨劝慰到:“魔妃肯定是有自由的,这样做是为了给旁人看,规矩越多,凤虞的身份也越贵重,若还似在妖界一般,行走坐卧都随性闲散,那也是难以服众的。”小狐狸想了想,无奈地点点头。

    啪、啪、啪,几声击掌从门口传来,因风谨是侧着对着殿门,看到来人,脸上神色一变。“鸟族少主果然有见地,妖界代有才人出啊。”低沉的嗓音响起,来人迈进门槛,黑底绣着暗金纹路的衣衫衬得他面色苍白、两片薄唇更显暗红,一双幽蓝的眼眸中带着几分侵略与危险性,眉峰如刀、鼻梁高挺,带着几分凛然。

    “备启。”这两个字从风谨口中艰涩地蹦出,他转过身,挡住了小狐狸,直直地看向来人。“好小子,有眼力。”进来的果然是魔君备启,风谨心下是有点惊讶的,惊讶在于,备启的样貌与之前所想的大相径庭,魔族王室怎会长得如此不像魔族之人,并且他还做了魔界之王?风谨不由自主地挡在了小狐狸面前,他能感觉到备启来意不善,此时此地,虽说有血海深仇,但风谨还是清醒地计算着,如果备启发难,怎样才能护住小狐狸全身而退,毕竟此时报仇没有胜算,而护住她才是关键。

    “呵呵,不用紧张,本君知道你们恨我,可妖界各族族长殒身是因为筑结界,并非本君所杀,虽然,哦,对,本君挑起了战争,可你们更应该怪蝶休,而不是本君,谁让他拐走了本君的妹妹呢。”备启自殿门口缓缓走来,暗红色的唇瓣中缓缓吐出几句轻描淡写的话来。风谨未答,只是紧绷着身体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