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经年,裴振衣似乎不再是独属于她的小土狗了。

    离开了侯府后,他阴差阳错成了新帝手中最锋利的刀,她听父兄说,皇帝授予了他神都卫指挥使之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超然,远非自家一介没落贵族可比。

    旧日种种皆成土灰,再见已是陌路。

    见宝颐神态沉重,姜湛目露担忧之色,伸手试探她皓白的额头:“……怎么了?难道是身子有恙?我带你回去歇歇罢。”

    他的手触碰到宝颐额头的那一瞬,骑在玉花骢上的男人似是有了感应一样,猛然转过头来,目光隔着重重人海,死死钉在姜湛的手上。

    宝颐也下意识看向了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面上无一丝表情,偏偏目光阴郁至极,似能把她剐出一个洞来。

    宝颐的心突然一空。

    她挥开姜湛,好像做了错事被抓现行的小孩。

    不过只是一瞬而已,男人漠然地收回了目光,此后,再也没往她的方向多瞧一眼。

    帕子香包接连不断地向他掷去,裴振衣长眉微皱,侧身与新帝攀谈,宝颐隐在人潮之中,渺小得像大海里的一滴水。

    半晌,她黯然回身,低声对身边的未婚夫道:“我们走吧。”

    后来,宝颐被关在家里备嫁,再也没见过裴振衣了。

    父亲母亲匆匆忙忙为她置办嫁妆,像是地震来临前不安的小动物,尽力把幼崽托付到安全的地方去一样。

    可还是来不及。

    一棵大树长成至少数十年,可砍下它只需半天。

    她的婚期定在三日后,三十六抬嫁妆已准备妥当,正摆在后院等待吉时,可宝颐知道,她休想再嫁给任何人了。

    桌下闷热难言,宝颐的额发被汗打得湿透,外面的声响还未停歇,她怕得要命,不敢去家中正经历什么,只咬着牙闭上眼,强迫自己坚持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兵士突然喊了一嗓:“指挥使大人来了——”

    指挥使大人?宝颐迷迷糊糊地想,指挥使大人是谁?

    大脑艰难地运转着,桌子底下太闷,她娇生惯养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

    听闻指挥使大人莅临,祠堂外交谈的兵士纷纷收了声响,前一刻还喧闹的庭前,霎那间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