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想:这都是天定的,他们在天子脚下过日子,抬头就是天,天意如此,古来圣贤尚无一问过为什么。学海无涯,他在经史子集里浮沉近二十载,却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引导着问道:“我朝nV子虽可读书做官,只是官阶不得超过七品,你想做官么?往后为君之心膂,国之桢g,民之荫籍??又或者立身行道,扬名后世?

    栩栩摇摇头,她只想每日吃饱穿暖,有地方睡,有人陪,最好能陪久一点……

    “那你想骑马S箭,日后饮酒赋诗,进士及第,打马游街……爬树捞鱼,不戴帷帽于街上行走,游学四海,知己遍天下么?可若你是nV子,便不能如此——你是男子,便只需守着一个秘密;若你是nV子,你就要守着天下的规矩。我知你不愿说谎骗人,现有机会让你舍了三从四德,只好好做你的平正侯世子狄酬梦即可,你不愿么?”裴淮有些急了,声音不由得大了些,语速虽和缓,却仍吓得栩栩不敢抬头,她那衫子角的收边几乎要给她抠散了来。

    “栩栩本就是狄酬梦呀……”栩栩虽没见过那侯府里的阿翁,却不想因为自己任X就害得他们都活不成,便怯怯道:“我……我听话就是,叔父可要长命百岁才好……”

    裴淮道:“叔父自然要好好护着栩栩……或许刚才那话有些重,但这的确是X命攸关的事,你若答应了,就不能回头了。”

    她对人情世故一知半解,只能通过现有的人生经历来说服自己,“栩栩……酬梦晓得,就像妈妈,还有阿耶,都没有回头就走远了,对不对?”

    裴淮拍着她的头没有回答,酬梦趴在裴淮怀里流眼泪,又弄糊了他的x膛,她自己哭了一身汗,裴淮又搂得太紧,弄得她更难受了些,渐渐止住了泪。

    裴淮端了杯温茶给她,酬梦小口啜饮,惊喜地发现这茶是甜的,“叔父也习惯添蜂蜜么?”

    裴淮神sE不明,轻声“嗯”了声。酬梦又道:“世人煮茶都Ai加盐,我妈却喜欢加两勺槐花蜜,没想到叔父的口味也是如此,阿耶总说妈不是烹茶,是烹甜汤的。”

    酬梦想到那年瑞雪丰年,除夕夜里一家三口在树下煮酒品茶守岁。红泥小炉,火光盈盈,银霜遍地,如撒了一地星屑,他夫妇二人倚星细语,只酬梦因偷饮了两口酒,不想却醉了,打起了瞌睡,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下来,撞在了树上,满枝积雪落在狄安和煦莲头上,煦莲吓得泼了茶,狄安却大笑道:“多亏这小瞌睡虫,我与煦莲正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了!”

    酬梦继续慢慢品着那杯茶,父亲母亲虽不得白头偕老,却形灭神存,也算是圆满。她沉默地想着,不知为何,明明自己才刚出山不久,却觉得山里的生活已经是恍如隔世一般的遥远了,她回味着山里的岁月,记忆同这茶汤一般回甘醇厚,她捧着杯子,一动也不动,她有些担心自己总有一天会忘了回山里的路,可是出山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睁开过眼,她细细想着,仔细在脑中重建那山、那水。

    裴淮见酬梦长久不语,轻声问道:“栩栩,你困了么?”

    酬梦因脑中的构建被打断,语气有些僵y地道:“叔父如何还称我为栩栩?我已经答应您要做狄酬梦了。”

    裴淮愕然,“你不喜欢我叫你栩栩么?”

    酬梦摇头否认,“从没人叫我酬梦,我怕下次有人这样唤我,我没应,漏了陷怎么办?”

    裴淮却有些吃不准酬梦此时的态度,毕竟是人生大事,这样冷漠的反抗实在不像个小童应有的反应。他有些担心酬梦把不快压在心上,故意引导地问道:“你是在怪叔父让你做男子么?”

    酬梦抬头怔怔看着裴淮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因眼泪而结成一束束的,裴淮的眼神坚定深沉,她有些畏惧这样的注视,颤声答道:“我……我觉得并无所谓呀……”

    他cH0U去她手中空了的茶杯,把两只细长的小手裹在手心里,安慰道:“你不必太担心,我想你继续这样,别人大概都不会发现你是nV子。”

    酬梦虽已经把那男nV的事暂放脑后了,此刻听到这些却依然有些雀跃,“真的吗?老实说我并不想做什么男子,也不想做nV子,如果我做栩栩就可以骗过他人,那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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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读通鉴论,原文是对元稹、白居易的负面评价。

    此文为架空,这里穿越引了清朝的文章。本文引诗文不超过唐代,只能保证不引后代词、赋,别的可能做不到了,毕竟受现代汉语影响,很难把语言弄g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