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过宫铃,宫殿上的琉璃瓦才被雨水洗过,不见一丝尘土,刺眼的明黄让这座政治权利中心镀上了一层至高无上的尊贵之色。

    正德殿上,群臣都在窃窃私语,因为从来不曾听说一日两朝,陛下临时决定朝会,也不说明事由,故而所有人都在猜是不是西北战事再次吃紧,陛下这是想点将要钱了。

    同样孟家父子也在猜,虽然彼此间位置隔着老远,但父子同心,都隐隐觉得这不同寻常的背后大有文章。

    齐帝终于从内阁出来了,不知是不是错觉,齐帝的走姿隐隐虚浮无力,像是才经历了巨大的变故,一时承受不住。众臣心里更打鼓了,难道当真是西北战事失利了?

    齐帝环视众臣,目光并不在谁身上停留,所以谁也猜不出他的意思,只听他道:“朕自年少登基,历时二十六载,经过了多少大风大浪,朕从来都无惧,因为朕知道,朕是天子,身后背负着黎民苍生,故而不能怕,不能退,不能愧对先祖!”

    “当然,朕也庆幸有你们这样一群股肱之臣,为朕出谋划策,朕若没有你们,这偌大的江山,恐怕现在早就落入敌手,岂能有在此高谈阔论的闲情?”

    这番话说的众臣情动,皆跪倒在地道:“陛下洪福齐天!臣惶恐!”

    齐帝看着这些卑微的脊梁,顺服的头颅,可他却没有一丝欣慰,这些臣子,他们低下的头究竟是在表达臣服?还是不愿将满眼的算计,示于人前?人心啊,不只隔着肚皮……

    高居庙堂,俯瞰众生,生杀予夺,天下兴亡全系一人。

    立于权力之巅,便如行舟水上,礁石林立,暗流汹涌,时不时还会有风浪侵蚀,但作为掌舵之人必然要有力挽狂澜的气魄,同时也要有杀伐果断的决心。

    齐帝继续道:“凡是朕登基后钦点之人,朕都有印象,柴元亮当初也不过是籍籍无名之徒,所做文章通篇华丽,华而不实,但这人极会做人,费尽心机投在前太师门下,太师也是爱才若渴,把他举荐于朕。当时正是用人之际,百废待兴,这个人又确实能力超众,朕是对他寄予厚望……”

    齐帝的声音十分疲惫,像是整夜煎熬后心力憔悴,只有堂下众臣已经心惊肉跳起来了。前太师最终如何倒台,众臣记得清清楚楚。

    那次宫宴陛下大宴群臣,席间陛下问太师:“听说卿有门生三千?”太师谦虚道:“这都是外人以讹传讹的说法,不足为信。”陛下又道:“太师这些年劳苦功高,为国倾力,举荐之人都很不错。”这句褒奖却让太师冒了一头的冷汗,此时他才发现一个问题,在场众臣竟有半数与他有旧。

    “臣······之功劳微不足道······”

    齐帝摇头,云淡风轻般笑道:“太师自谦了,大齐可不能缺了你这样的臣子,朕对你一直寄予厚望。”

    正史有载,宫宴后三月,太师严书驰谋反,灭九族。

    “昨日朕刚得了一份名册,没想到一个柴元亮竟然牵出了这么多人······魏尚书、孟侍郎你们二位有何话讲?”

    魏宏和孟启跪倒在地,道:“陛下,微臣不知所犯何罪?”

    齐帝面无表情把册子递给总管何春喜道:“念”

    何春喜接过册子,看着册子上多达二十多人的名单,眼角微微抽动,心道:陛下这是要刮骨疗毒,要下死手了。

    “刘银榷、张思政、郭峰、秦世杰、海元、朱炳坤······”

    每念一个名字,地上便多了一个战战兢兢跪着的身影,站着大臣也不好受,每念一个名字对他们来说无疑又是一次精神折磨,一直到名册上的名字全部念完,在册的人苦苦哀求,没念到的也全身湿透,两腿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