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一月是冬至月,外头下过几次薄雪,湖边清新不假,待久了还是凉沁心脾,堤岸小桥,假山曲径,凌筱自小畏寒,但廊桥有地龙也不算太冷,她披着斗篷踱步慢行,想把这宅子的每一处都看详细了。

    春熙忧心:“小主子,才传了太医,早些进屋子取暖吧。”

    凌筱唔了一声,依旧左顾右盼,上一世被人在墙角打了洞塞了她从没见过的书信进来,在宫中,偷懒和找死有何区别?

    倾云舫是刚刚收拾出来的,奴仆清扫得很干净,她行了一路未见碎石冰雪,宫墙角石上青苔爬山虎无残缺,树藤虽看似凋零干枯但摸上去犹有韧劲,来年开春还能焕发生机,她颇为满意,后院更是有意外之喜。

    一池温泉,温润流淌,洗尽铅华,隐约鸟雀时鸣,凌筱看得心痒,走在泉边鞠水,倒影里女子容貌娇丽,少不更事的眼神更显天真无辜,她蹲在那里对自己笑,心中终于彻底放松,支着脸颊嘟哝她喜欢这个地方,打定主意要叫人支起庐顶,以后泡泡温泉,岂不快哉。

    越想越心动,恨不得现在就下去,可惜光天化日的,她只能退而求次,吩咐回内屋,小算子和小坎子烧热水,先泡个桶将就了!

    屋里陈设不比东暖阁,但也都齐备,楠木花梨的书案寝具,雕漆描金的屏风帷帐,最新奇的是一鼎暖炉,大大炉膛非金红这种正色,剔透一如暖玉,新绿掺鹅黄,憨态可爱。内务府送来烧的是银煤,不呛不说,火力又大,非常适宜喜人。

    洞房花烛夜无洞房,沐浴倒有两次了,凌筱十分高兴,待她擦干头发出来,午膳置备好,荷包里脊带荤腥,其余两道素菜,奶油饽饽做点心,她坐下动筷子,吃饱喝足,等一刻钟便可吃药。

    “曹温,一般娘娘小主都在自己宫里做什么?”药还温着,她闲话道,“宫里除了陆鸢还有谁?”

    正经是闲话,她当然晓得宫里还有谁,只不过想借曹温的口走个过场,省的再出那种你如何知晓的致命反问,真心遭不住。

    曹温行礼:“回娘娘的话,东宫除了正妃娘娘,还有太子嫔李氏,良媛一对杨家姐妹,昭训奉仪各有二三,但都未侍寝,所以未收录名册,是封了太子,陛下要太子爷遵祖制,掖庭枝叶扶苏才收的,之前管东宫诸事乃蔷妍阁太子嫔李氏,李氏位份居于娘娘之下,等娘娘得闲,她会领其余宫嫔一同觐见娘娘,归还东宫主事之印。”

    “噢?可以吗?”前世她位份也比李氏高,为何没有这一说。

    “当然可以,掌一宫主位,位份高于其余宫嫔,自然接管主管之印,娘娘不必挂心。”

    “我尚未侍寝,李氏听了怕是不太甘心。”凌筱领教过李氏脾气并不是很和善,有点头疼。

    曹温掩嘴胡卢:“娘娘都沐浴更衣了,春熙跟奴婢讲,殿下说来陪娘娘用晚膳,明早她李氏还有何不甘?”

    凌筱被噎得无话可说,自己端起药,大口地喝!放下碗,拿起饽饽往口中一塞,回屋生闷气去了。

    午间歇息过了,又收了一次赏,这次是定下宫阁的乔迁贺礼,这下库房上下已经堆了不少如意陶瓷摆件,玉雕的饰品玩意,瑞香洒金的茶具,琥珀绢花,她都没看,叫曹温登记在册,自己琢磨心事。

    一言以蔽之,不想侍寝。

    每次侍寝,陆鸢都会送来汤药逼她喝下,单纯避子也就罢了,药性只要不毒发,计量就是死命地加,冷汗淋漓,腹痛半日都算好的,动辄行经时剧痛难忍才真叫倒了血霉。

    展洛卿呢,不管,不仅不管,若是有情难抑,未给起居注记录,他自己都会送避子汤!

    她知道展洛卿此时也不想有孩子,前年陛下出征,他奉命监国,可陛下未还,朝纲摇摇欲坠,太后盼他早日后代有承,还是她的亲皇孙登基,不让给恒亲王那起子奸人,皇后呢,自然也希望陆鸢可以当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