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夫人出自博陵崔氏第二房,当年高宗皇帝为了阻止世家通过联姻继续壮大,下诏禁止五姓七宗之内相互通婚,崔夫人的娘家便属于禁婚家,崔夫人便是诏旨下达当天,连夜匆匆嫁入李家的。

    如今几十年过去,她已为李家诞下三子两女,然而其中二子虽通过各种途径入仕,却皆是和崔敬一般的资质平庸之辈,还有一子虽已娶妻,却仍旧游手好闲,可谓愁煞了崔夫人。

    崔婉看着眼前这zj位同姓夫人,挽着堕马髻,上簪鸳鸯海棠纹玉簪和一对鎏金朱雀五彩珠步摇,虽眼角已生几许褶皱,却仍旧显得雍容而华美。对于崔婉突然的来访,她虽不知其意,却双目含笑,气定神闲。

    对方不着急,崔婉只能先开口:“今日晚辈冒昧登门拜访,其实是想为夫人送上一桩大喜事。”

    崔夫人峨眉轻挑,似笑非笑道:“哦?倒不知,是何喜事?”

    崔婉便缓缓道:“晚辈娘家尚有一阿姐,容貌端丽,知书达礼,已过破瓜之年,正待字闺中。听闻夫人膝下有一子与我阿姐年齿相仿,至今仍未婚配。晚辈观夫人与李刺史这么多年琴瑟和鸣,私以为,若崔李二姓能再结一回亲,岂非一桩美事?”

    崔夫人这zj位同姓小辈代姐出嫁的勇武事迹她倒也是略有耳闻,不过是当洛阳城茶余饭后的佐料嚼嚼便罢了。却没想到今日一见,其言行气度竟如此出色。

    虽她是代娘家上门说亲,女方出门说亲,按理zj当有些失脸面的,可她却从容不迫,一字一句,说得好像是真替李家打算一般。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风仪,倒比她年轻时强上许多。

    如此想来,她姐姐应当也不差,只可惜……

    崔夫人淡淡一笑:“我听闻你阿姐出嫁前zj得了急病才在家中养了一年,我家四郎乃庶出,却不好再委屈你姐姐。”

    崔婉暗道厉害,这zj崔夫人话虽说得婉转,可话语中却句句带着机锋,暗讽她姐姐不嫁吉家不就是想找个门当户对的,李迥秀的出身,万一她临到头又zj闹嫁,他们李家可丢不起人。

    崔婉只好说道:“夫人自谦了,李公子在夫人的教养之下,文名斐然,与晚辈的阿姐可谓郎才女貌,何来委屈。”

    崔夫人却但笑不语,崔婉只好继续加码,一点点透出她母亲要给zj崔玥的嫁资。

    然而,崔夫人仍旧不为所动,只是轻呷了口茶水,歉然一笑:“你也知道,四郎并非我亲生子,他的婚事,我怕是不好管,这zj事,恐怕是要问过我家主君才知。”

    崔婉当即了然,这zj不过是崔夫人推脱之词,李家家主、李迥秀之父李义本乃宣州刺史,常年不在府上,这zj际主事之人。一个庶子的婚事,她哪里插不了手。

    只是,究竟为何,她开出如此条件,崔夫人都不为所动呢?

    崔婉略一琢磨崔夫人最后推拒她拿出来的理zj由,忽地心念一转,随即恍然大悟!

    看来,问题出在李家内部了。

    听闻崔夫人膝下三子都是平庸之辈,而zj她的庶子却头角峥嵘,才夸八斗。

    想来,她是不希望庶子婚配的对象门第太好。毕竟,庶子本来就出色,若又配得高门,那今后,只怕李家她儿子说话的份量就没有了。

    想通其中关节,崔婉终觉有的放矢了,于是她略一盘算,重新开口道:“崔夫人说笑了,在李家,您就是李四公子的正经亲母,如何做不得主。也不怪夫人为李四公子打算,晚辈也知道,以李公子之才,来日登科确如探囊取物,届时再以李家之门第,要何等样的亲事没有,说来,倒是晚辈阿姐高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