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站了个半老妇人，头发花白，用一枚如意金扁方在脑后簪了个一丝不乱的圆髻，旁的饰物一应皆无。柳枝瞧那扁方黄澄澄的，竟不像是铜鎏金，估摸着是个赤金的，便也不敢小觑洪妈妈身上那朴素的褚色棉布袄和打补丁的包裹了。
见云深和小喜七嘴八舌地和洪妈妈讲着府里的事，柳枝便识趣地侯在一边，待洪妈妈笑着摸了摸云深的脸颊，她连忙上去行礼：“柳枝见过洪妈妈，愿妈妈万安！”
洪妈妈脸上笑意未散，显得那高高的颧骨都柔和了许多：“合该老婆子向柳枝姑娘行礼才是！乍听说姑娘着了风寒，我在庄上急得什么似的，恨不能立刻就飞身过来，今日来的路上还担心姑娘这一病要瘦脱相了，这会看姑娘脸上红扑扑的，头发也是乌亮亮的，反比从前更有模样了，这定是柳枝姑娘的功劳！”
柳枝见洪妈妈客气，自然不敢托大，见她又见事清楚，又给自己面子，更是投桃报李：“洪妈妈折煞我了，服侍姑娘是我的本分，哪敢称功呢！我们院子里小丫头们无人管束，忙得跟小雀觅食似的只是瞎转，实则到处还是乱糟糟的，个个都盼着洪妈妈来呢！”
洪妈妈又是一笑，扶着云深进屋，将墙角的那些细碎声音隔在了身后。
又过了两日，云深身子已然大愈，于是这日便道去大夫人处请安。柳枝听了，将原先那身简素的家常小袄放在边上，另寻了一身天青色云锦绣折枝梅花的长袄，又唤小喜替云深梳个精神些的灵蛇髻，又要另取了首饰来插戴，只忙得恨自己少生了一只手。
忽地，荷叶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姑娘，洗脸水打好了，茶也备好了，奴婢还去领了些新的胭脂水粉和桂花头油，比连妈妈原来领的那些更合用，姑娘可要试试？”
云深只打算照常洗漱，对那些脂粉原是无可不可的，忽地在镜中看见柳枝脸上忍不住的惊讶，又改了主意，扬声唤荷叶进来。
荷叶手上捧了个红漆托盘，上头是几个斗彩瓷盒子和一个青花高颈瓶子，想来就是各色脂粉头油。她身后跟了两个小丫头，一个手上捧着个铜盆，里头的水微微冒着热气，腕上搭了一条布巾并一条丝帕；另一个手上捧了个海棠叶式样的小托盘，上头放了个粉彩葡萄纹样的小盖钟，盖子轻轻掀开了一条缝，隐隐飘出一丝茶味。
柳枝一闻，却不是寻常的茶香，而是带着药气的枣茶。
直到此刻，柳枝方才真正敬服：“到底还是洪妈妈会调理人，眼看着屋里规矩也立起来了，荷叶和这两个小的也已经很有模样，咱们这里比大夫人屋里也不差多少了！”
云深端过那盏红枣茶，轻轻啜了一口，道：“洪妈妈调理人确实是有一套，这也多亏了老夫人的恩典，洪妈妈原是她老人家拨给我娘的。”
柳枝恍然大悟：“怪道洪妈妈这样精明强干，原来是老夫人那里出来的！”
待云深洗漱上妆妥了，洪妈妈进来，扶起云深道：“今日我陪着姑娘去吧。”见柳枝有些诚惶诚恐的，洪妈妈便笑道：“原是进府了就要去给大老爷大夫人请安的，只是姑娘病了几日，我总要顾着姑娘，也不好贸贸然地一个人跑去，今日姑娘好了，我跟着去请个安，也是应当的，倒不为别的。”柳枝这才放下心来。
一路上小丫头们见了云深，比往日更多了一份尊敬，行礼都不敢敷衍了。云深见了便与洪妈妈玩笑：“看来还是洪妈妈有威严，我进府这么些天，还是头一次受这么多全礼呢。以后有了妈妈，我什么也不怕了！”
洪妈妈嗔了一眼，板起脸道：“妈妈这凶巴巴的脸孔，也就唬一唬这些小丫头了，大夫人可不会被唬着，姑娘，你还是得醒着神！”
云深扮了个鬼脸，又撒了几个娇，不多时就到了正院。
裴介已经上朝去了，因此大夫人对着云深便只淡淡的：“嗯，好了就好，既身子好了，上午去寄澜阁跟着先生学些识字针线才是。你若无事就回去吧，我这里有话和敏瑶敏瑜说。”
云深应了一声，道：“母亲，洪妈妈回来了，正在外头候着呢，她要向母亲请安。”
大夫人一震，脱口道：“我要她请什么安？”
云深不由得有些疑，面上仍旧只是笑：“洪妈妈说前几日只顾着照顾女儿，没来向您请安，太过于失礼，今日是特意来的。”
大夫人仍是摇头，裴敏瑜见了，却有些不忿：“娘，不过是一个老婆子罢了，你怕她做甚？难道她也有大姐姐那样的功力，晕一晕便能把谁给打发出府了？我却不信！哎呀娘，你怎么这样怕事！”她一边说一边跺脚，头上那支流苏蝴蝶簪一时晃得厉害，簌簌作响，裴敏瑶便一个眼风扫过：“放安静些！”
见云深和小喜七嘴八舌地和洪妈妈讲着府里的事，柳枝便识趣地侯在一边，待洪妈妈笑着摸了摸云深的脸颊，她连忙上去行礼：“柳枝见过洪妈妈，愿妈妈万安！”
洪妈妈脸上笑意未散，显得那高高的颧骨都柔和了许多：“合该老婆子向柳枝姑娘行礼才是！乍听说姑娘着了风寒，我在庄上急得什么似的，恨不能立刻就飞身过来，今日来的路上还担心姑娘这一病要瘦脱相了，这会看姑娘脸上红扑扑的，头发也是乌亮亮的，反比从前更有模样了，这定是柳枝姑娘的功劳！”
柳枝见洪妈妈客气，自然不敢托大，见她又见事清楚，又给自己面子，更是投桃报李：“洪妈妈折煞我了，服侍姑娘是我的本分，哪敢称功呢！我们院子里小丫头们无人管束，忙得跟小雀觅食似的只是瞎转，实则到处还是乱糟糟的，个个都盼着洪妈妈来呢！”
洪妈妈又是一笑，扶着云深进屋，将墙角的那些细碎声音隔在了身后。
又过了两日，云深身子已然大愈，于是这日便道去大夫人处请安。柳枝听了，将原先那身简素的家常小袄放在边上，另寻了一身天青色云锦绣折枝梅花的长袄，又唤小喜替云深梳个精神些的灵蛇髻，又要另取了首饰来插戴，只忙得恨自己少生了一只手。
忽地，荷叶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姑娘，洗脸水打好了，茶也备好了，奴婢还去领了些新的胭脂水粉和桂花头油，比连妈妈原来领的那些更合用，姑娘可要试试？”
云深只打算照常洗漱，对那些脂粉原是无可不可的，忽地在镜中看见柳枝脸上忍不住的惊讶，又改了主意，扬声唤荷叶进来。
荷叶手上捧了个红漆托盘，上头是几个斗彩瓷盒子和一个青花高颈瓶子，想来就是各色脂粉头油。她身后跟了两个小丫头，一个手上捧着个铜盆，里头的水微微冒着热气，腕上搭了一条布巾并一条丝帕；另一个手上捧了个海棠叶式样的小托盘，上头放了个粉彩葡萄纹样的小盖钟，盖子轻轻掀开了一条缝，隐隐飘出一丝茶味。
柳枝一闻，却不是寻常的茶香，而是带着药气的枣茶。
直到此刻，柳枝方才真正敬服：“到底还是洪妈妈会调理人，眼看着屋里规矩也立起来了，荷叶和这两个小的也已经很有模样，咱们这里比大夫人屋里也不差多少了！”
云深端过那盏红枣茶，轻轻啜了一口，道：“洪妈妈调理人确实是有一套，这也多亏了老夫人的恩典，洪妈妈原是她老人家拨给我娘的。”
柳枝恍然大悟：“怪道洪妈妈这样精明强干，原来是老夫人那里出来的！”
待云深洗漱上妆妥了，洪妈妈进来，扶起云深道：“今日我陪着姑娘去吧。”见柳枝有些诚惶诚恐的，洪妈妈便笑道：“原是进府了就要去给大老爷大夫人请安的，只是姑娘病了几日，我总要顾着姑娘，也不好贸贸然地一个人跑去，今日姑娘好了，我跟着去请个安，也是应当的，倒不为别的。”柳枝这才放下心来。
一路上小丫头们见了云深，比往日更多了一份尊敬，行礼都不敢敷衍了。云深见了便与洪妈妈玩笑：“看来还是洪妈妈有威严，我进府这么些天，还是头一次受这么多全礼呢。以后有了妈妈，我什么也不怕了！”
洪妈妈嗔了一眼，板起脸道：“妈妈这凶巴巴的脸孔，也就唬一唬这些小丫头了，大夫人可不会被唬着，姑娘，你还是得醒着神！”
云深扮了个鬼脸，又撒了几个娇，不多时就到了正院。
裴介已经上朝去了，因此大夫人对着云深便只淡淡的：“嗯，好了就好，既身子好了，上午去寄澜阁跟着先生学些识字针线才是。你若无事就回去吧，我这里有话和敏瑶敏瑜说。”
云深应了一声，道：“母亲，洪妈妈回来了，正在外头候着呢，她要向母亲请安。”
大夫人一震，脱口道：“我要她请什么安？”
云深不由得有些疑，面上仍旧只是笑：“洪妈妈说前几日只顾着照顾女儿，没来向您请安，太过于失礼，今日是特意来的。”
大夫人仍是摇头，裴敏瑜见了，却有些不忿：“娘，不过是一个老婆子罢了，你怕她做甚？难道她也有大姐姐那样的功力，晕一晕便能把谁给打发出府了？我却不信！哎呀娘，你怎么这样怕事！”她一边说一边跺脚，头上那支流苏蝴蝶簪一时晃得厉害，簌簌作响，裴敏瑶便一个眼风扫过：“放安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