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油从烛台中掉落,撒在地上,一滴一滴,最后凝结成一朵花。蜡烛慢慢变矮,但它牺牲自己才散发出的光芒,却没有得到珍惜,被放满了旧书的架子挡住,只有少许能透过书间的缝隙,照射进那未知的地方。

    光影交错在徐覃的身上、他手中的书上,他依然低着头,长长的刘海落下,遮住了他的脸。

    他这是在种蘑菇吗?

    林苏拿着烛台慢慢走近。随着他的动作,这片昏暗的角落也一点一点亮了起来,慢慢地被暖黄的光芒盈满,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他的眼前。

    林苏自然地将烛台放到地上,搬了小案台和坐垫来,堵住了徐覃的路,然后放下书箧,拿出纸张和砚台笔墨,慢悠悠地开始练字。这个过程中,徐覃就像是一块石头,一动不动,对外界没有反应。

    事实上林苏第一次这么干时,徐覃的表现可不是如此。他至今还能记得徐覃那副受了惊吓的样子,这是林苏第一次从徐覃脸上看到,除了那仿佛亘古不变的阴沉外的,第二种表情。

    看见那双漆黑眼睛里出现的震惊和不敢置信,不得不说,满足了林苏心里潜藏的恶趣味。

    可惜很快徐覃又变成了那副阴恻恻的样子了。

    在多次摆脱林苏无效后,徐覃还是舍不下这唯一能让他获得知识的地方,只好屏蔽自己的眼睛耳朵,随林苏去了。

    实际上,林苏也不想如此的,搞得他像是一个变态一样。

    他得说,都是徐覃逼他的。

    一开始,他只是想请徐覃吃饭,好把他喂胖。后来加了蜡烛后,发现徐覃总是躲在蜡烛难以照到的地方。这怎么行!都瘦成这个样子了,还不爱护眼睛,到时候又瘦又瞎,没个人样。林苏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他知道了,就不能看着徐覃沦落成这个样子。

    既然徐覃不愿意去灯旁,那就把他身边照亮呗。

    林苏先是拜托“三更斋”的伙计,在徐覃看书的地方多放一盏灯,伙计很为难,林苏再三请愿,最后在他丰厚的报酬下,伙计勉强答应了。

    等第二天林苏来“三更斋”的时候,发现徐覃依然在阴暗的角落里种蘑菇,伙计颤巍巍地把银钱还给了林苏,惨白着脸,表示自己再也不想接近那个可怕家伙了,让他另找他人。其他伙计对上林苏的目光,纷纷别过头,生怕被林苏选中。

    好吧,那就只能他自己来。

    林苏天不亮就要去私塾上课,这时“三更斋”还没开门,所以他只能上完课再去书铺。

    于是他每天中午,都会来给徐覃送烛台。

    送完烛台,林苏就没事干了。毕竟徐覃已经对他的叨叨叨免疫了,而且他也不好意思总在耳边打扰人家,徐覃可能也要参加恩科,乡试对徐覃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事。

    既然没事干,想到他还没有把潭县逛完,他就放下烛台走人了。懒洋洋地拿起折扇,去欣赏这原汁原味的古代风光去了。

    想来有了烛火,徐覃也不会因为在昏暗地方看书而损坏眼睛了。

    可惜他还是太天真了,他知道徐覃难搞,却不知道他居然这么难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