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衙门坐北朝南,配着官字两张口,上口吃钱商富人,下口吃黎民百姓,两张嘴都是吃人不带吐骨头的,远胜于狼。

    把话说完,师中泰神情自得,毫无一丝不好意思或者后悔的意思,他更觉得自己才是二人之中最可怜的那个人。

    好心救人于水火,没想到到头来却反被人利用,而且还是一用再用。就算是圣人,也该有个做好人的底限吧,因此他不觉得自己的话很过分,反而是在为自己赢取自己利益所使用的正当权利。

    跪在地上的白萝语紧咬着嘴唇,泪水无声无息往下落,师中泰的话她自然相信无疑,官官相护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更何况她也的确如他所说是清白之身,公堂之上到时候自然也能证实师中泰的话所说不假。

    今天看到师中泰在雅间二楼的时候,白萝语就已经知道今天会发生一些事情,人在做天在看,更何况她还是堂而皇之地的利用了师中泰。

    她从未想过隐瞒,她想的也只是吐露实情,反正如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就算现在师中泰真的将她告到衙门,她也不后悔。

    “就算大人不告小女子,小女子也已经打算今晚将一切都告知大人。”大不了就是一死,下定好决心白萝语擦掉眼角的泪水,抬头看着师中泰,道,“若是大人真的要将小女子送进京兆府,还请大人听小女子把话说完。”

    师中泰也不看她,“你说。”

    “小女子老家在津天府河西,家中还有一位哥哥,叫白一德,早年老家闹了旱灾,爹娘带着我和哥哥来京都避难,半路上娘亲染病,为了医治娘亲,爹将我卖给了回乡探亲返京的梁班主,后来我就一直跟着梁班主学唱曲,这些年我慢慢也开始上台唱曲,也帮他挣了不少的钱。一年前我哥哥突然来找我,问及爹娘,他才告诉当初因为梁班主给的钱不够请大夫娘亲身亡,后来爹爹也走了。”

    说道父母,白萝语擦了擦泪水,声音有些哽咽,“哥哥说他后来就在京郊做些零散的杂工糊口饭吃,可当时工头换了个脾气不好的人,他不喜欢才来找我,想着他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就让梁班主在戏院给他安排了一个跑腿的活儿,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

    “可就在一个月前,吴苗走进戏院的那天突然生了事端。本来我哥哥一直在后台搬运戏台用的道具,可那一天前面跑堂的伙计吃坏了肚子,梁班主就让我哥哥帮忙照顾前面的客人,谁料上小点心的时候吴苗看到我哥哥脸色大变,后来说是误把我哥哥认作了旁人。”

    “可等当天戏院客人一走,我哥哥便匆匆忙离开了戏院,也没有跟我说为什么,当晚京兆府的差役便来到戏院,说是有人看到虎眼山的头目白发生在此处待过。”

    白萝语讲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当时我们都不知道谁是虎眼山的头目,差役自然也没找到他们要找的人。梁班主也曾私底下问我是否那白发生就是我哥哥,我摇头说不知,不过梁班主还是觉得逃走的哥哥就是官兵要找的那人。窝藏朝廷钦犯是大罪,为了不殃及大家,梁班主便命戏院内所有人不得再说起我哥哥,更不准说戏院里曾有这么一个人。”

    “又过了半个月,我收到一个小孩儿递过来的书信,说是一个大哥哥交给他的,我便回房间看信,才知道原来我哥哥果真就是白发生,虎眼山的头目,朝廷一直追查的钦犯。当时我整个慌了神,就在房间内大哭,熟料那吴苗不知何时进到了我房中,本是,本是”

    白萝语没再将后面的话说出口,不过师中泰却也知道她想说什么,男人嘛,见到漂亮的姑娘走不动道,这是很正常的。

    “我至死不从,他无疑中看到我桌上的书信,我正要拿走却被他抢先一步,而后他便看到了哥哥写给我的书信。他说其实一开始他也只是猜测我哥哥是白发生,那一天京兆府来人还是他派人去报的信儿。如今拿到了书信,才肯定他猜的没错,还说要将整个戏院的人部以窝藏朝廷钦犯的罪名关进大牢。”

    许是想起了当初的万般委屈,白萝语摸了摸掉下来的眼泪,继续道,“我跪下求他,求他把书信还给我,可他不给我,还,还威胁我做他的第五房小妾,还说只要我愿意嫁给他他就把书信烧了,以后绝口不再提白发生这个名字。”

    事情讲道这里算是讲完了,白萝语抹着眼泪抬头看向师中泰,哭道,“大人曾经救过小女子,小女子按理说应该知恩图报,可小女子却利用大人的名讳拜托李大爷帮我将书信偷了出来,这件事是小女子做的不对,不过还请大人看在小女子实情相告的份上饶了我哥哥一命,也饶了戏院里的人一条生路。”

    “求你了大人。”

    说罢,白萝语双手撑地就开始磕头,“咚咚咚”的声音清澈响亮,尤其是在这个寂静的二楼闺房。

    “你放心,我可不是吴苗那种小人,我做不出这种趁人之危的不匪之事。”

    白萝语喜极而泣,抹着眼泪笑道,“谢谢大人,大人真是个好人,小女子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