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膛随着呼吸起伏,血肉又罔顾主人意愿地修复这副破损的皮囊,仿佛只要所有的伤口都愈合,曾经的过错就都可以当做不存在。新生的皮肉掺着神经尤为敏感,起伏间不需施力就会被还插在心口的锋利剑刃切割为创口光滑的两段,无论失败多少次都会徒劳地继续。鲜血随着心脏的跳动被一股股泵出,浸透濒临破碎的衣物。

    刃一动不动地仰躺在地上,眨动眼睛,直至视野中的黑色褪去,色彩回归。他安分老实地放缓自己的呼吸,尝试感知身体的各个部分是不是还连在一起,嗅觉与味觉已经被血腥气灌得麻木。过往经历教他学乖,只要剑刃还在,再多挣扎只能徒增苦痛。

    镜流前迈一步,将剑柄向下又抵一分,将刃钉在地上。她微微弯着腰,低头俯视着那张尽管竭力忍耐还是眉头皱起的脸,银白色的长发从肩头倾泻而下,像月光。发尾垂落几乎要贴近刃的胸膛。

    “无论什么你都能习惯,是吗?”

    就算没有刃的呼吸惊扰,银白的发丝也还在空中摇摇晃晃。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像月光,像月亮。

    刃找回了剑被击飞后的右手控制权,落地时撑了一下地面,手腕到小臂处斜跨着一道伤口,掌跟处的皮肉被翻起,血和着地上的泥灰。

    平时刃不敢仔细观察镜流的脸,黑色绸布后的眼睛,就算他看不见,视线也胜过贯穿的利刃,刺得说不出哪里生疼。不似当初张扬,亦不似当初癫狂。苍蓝色发带坠在垂下的发丝之间,半隐半现。像是将夜色颠倒倾覆,月亮占据整个视野,暗色的夜空只占其中一隅。

    鬼使神差,他抬起昔日匠人直到现在仍然悉心爱护的右手,稍稍抬起食指与中指,用还算洁净的指背轻轻拂起一簇将擦未擦、下一秒就要被自己胸口血液濡湿的发尖。一片暗色与血色衬得他自己的苍白皮肤与挑起的洁白发丝有些扎眼。刃控制着右手肌肉,手指却还是发抖。更碍眼了。

    酝酿着咽回其余没有溢出口的甜腥。已经尝不出味道了。“呵....”忍着要害被撕裂的痛,胸腔震颤发出一声低笑,“有些我不想习惯。”刃吐出了此次见到镜流后的第一句话。

    “还记得为什么杀你吗?”镜流直身,拔出了几乎被血液煨暖的剑身。指背的一缕发丝也借势被抽离。

    “嗬——”刃用左手压紧伤口,避免血液喷溅而出。“为了杀了他们。”

    “那星河猎手?你在做什么?”

    ......不能说。

    ......不会信。

    “如果死亡和痛苦已经让你麻木,”镜流没打算听他回答,她知道除了“命运”“交易”这些镜花水月外,刃给不出她想要的回答。

    也许这个问题本就无解。

    也许没人期待这个答案。

    “我就给你些别的。”

    镜流捡回刃脱手的支离剑,“它终归也只是一柄断剑”,剑锋已钝,剑身布满裂痕。手握剑柄,镜流的表情有一瞬变化,多年未见,她本以为已经和老朋友把彼此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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