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宴安伫立着,长久地维持拿起信件的姿势。

    信的内容不长,但他读了很久,反反复复地描摹每一个字,那些笔锋颤抖的字体扭曲着,横跨了时间与空间的阻隔,过多的情感裹挟住他,塑成一个单独封闭的信息蚕茧,甚至都没发觉孟缚渊早已整装好来到他面前。

    “你不应该看这些。”

    孟缚渊抽出信件,含着警告意味地说道。

    涉及军部风气的敏感事件,尽管不算什么机密,知道得太多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军队霸凌,对于首都军校,乃至于整个帝国体系来说,都是在潜规则之下的遮羞布,至于这条遮羞布为谁而遮,以此为延伸,更是牵扯不清,盘结交错。

    “他现在怎么样了?”郁宴安沉默着,许久才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话,嗓音带着沙哑。

    “目前状态稳定。”

    “已经派心理部去疏导了。”

    至于情况到底怎么样,还是相当模糊的,孟缚渊用了一个比较含糊的描述,他见过太多这种霸凌事件,结局大多是受害者成为新的施暴者,军方上层似乎有意纵然这样的规则,下达的命令也大多以冷处理为主。

    “所以,那群人就只是被警告了吗?”

    孟缚渊没有回答,答案已经很明显。

    说是警告处理,下达到执行步骤,可能连基本的“警告”都无法贯彻。孟缚渊记得,监控镜头里的白金发男人,就是帝国二皇子安德烈·诺曼,隶属50梯。即便宋进文的举报信并没有提及安德烈的参与。这也不重要,皇室对此一再缄默,结局已然没有任何悬念。

    施暴者不会得到任何惩罚,受害者继续苟活。

    金发中士从军服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打火机扣动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沉寂,一簇火光扭动,像是反应到郁宴安的存在,又悄然掐灭。

    “上面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冷处理。”孟缚渊碾碎烟蒂。

    “施加一些无意义的口头警告,或者惩罚禁闭,只会换来更疯狂的报复。”

    “这是军部的规则。”

    规则是人类想象的共同体,当处在规则的桎梏下,即便个人的意识顽强地反抗,那些渗透于方方面面有如虫豸附着繁殖的影响力会潜意识地改造一个人。在面临逐渐坍塌的多米诺骨牌,无论是反抗还是顺从,粉碎和湮灭是线的终点。

    “我可以加入这个心理部吗?”郁宴安在一片沉默下陡然开口,他看向孟缚渊,男人暗棕色的瞳孔倒影着他的影子,他看到影子里崩腾着永不熄灭的火光。

    “如果你愿意的话。”

    孟缚渊无奈道,揉乱少年额间的碎发,嘴角却勾起一丝弧度。

    “那就努力去做吧,一等兵郁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