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序睁开眼,直直望进了一双眸光温润的眼睛。里面含着的情绪很软,如空山雾雨,茫茫无声。

    藤蔓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来人自然是温洺。

    他此刻的姿势堪称诡异。半跪在黎序面前,微微前倾,身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藤蔓,被勒得呼吸困难,满脸通红。一只手却还死死握着锋利的匕刃,被割得鲜血淋漓也不松手。

    黎序的视线由他眼睛放大到整张脸,然后,目光从茫然、惊疑到嫌恶,一寸寸冷了下来,“放手。”

    温洺是真的很想放手。

    谁懂,空手接白刃简直痛得要死。何况黎序这匕首削铁如泥,几乎是握住匕首的一瞬间,刀锋就划破了他的掌心。

    可当温洺一垂眼,视线落到黎序伤痕累累的手臂上时,他却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那年他刚刚当上老师,班里有个女生患了重度抑郁,经常偷偷自残。温洺发现的时候非常震惊,找女生谈了好几次,告诉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自己。女生每次都笑着答应,温洺才稍稍放心。

    然而不久之后,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女生从高楼上一跃而下,摔成了一朵血色的花。这时温洺才知道,她从来没有停止过自残,只是把刀口,划在了看不见的地方。

    这件事给温洺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许多年来,无数个被自责和悔疚裹挟的夜晚,温洺都会梦见那个死去的少女。站在他面前,留着血泪,用美工刀一下一下地划伤自己,无论他怎么伸手,都抓不住那把刀。

    但这一次,他抓住了。

    “我给你水、药,还有治疗仪,你想要什么都行。”温洺抬起眼,眼角还挂着被窒息和剧痛逼出来的生理性泪水。他却只顾认真地看着满脸杀意的少年,再一次重复,“别割了,黎序。”

    两人一跪一坐,无声地对峙半晌。黎序看着他手里的矿泉水瓶、退烧药和治疗仪,终于缓缓松开了绑住他四肢的藤蔓。

    哑声道:“救我妹妹,否则杀了你。”

    温洺微微松了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黎序死犟,记恨着魏聿明羞辱过自己,不愿意让他救黎雨。

    现在已经比他预想中顺利很多,他也顾不上脖子还缠着藤蔓,立刻拆开退烧药,就着矿泉水喂给黎雨。

    他动作有些生疏,应该没怎么照顾过小孩,却十分轻柔。半扶着黎雨坐起来,一边顺着背,一边耐心地小口喂着水。即使昏迷中的黎雨喝一口呛两口,无意识地边喝边吐,矿泉水和口水混在一起,洇湿了温洺大片衣襟,他也毫不嫌弃。

    等到好不容易喂完一整瓶水,他才放下水瓶,拿起治疗仪,开始治疗黎雨身上磕磕碰碰的外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