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冉阑被问得怔住了,良久,才颇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妈妈担心你还招你不耐烦了?”

    “没有。”辛其洲垂下眼,撩起裤管,“我要先洗个澡,然后再擦药,妈你先出去吧。”

    宋冉阑出去了。

    辛其洲并没有立刻去洗澡。他从药箱里拿出碘伏,清理了一下伤口处的砂砾,然后便把裤管放了下去。

    他那间房的格局很大,书桌后面还有一方半开放的露台,看不见其他房间,站在栏杆边上,只能瞧见后院的池水,以及水中晃动的鱼。

    辛其洲从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摸出一盒东西,走到露台边的椅子上坐下。刚刚还浓稠如墨的晚夜似乎有了些变化,夜幕中多了几颗星,伶仃地挂在浸了几分月光的乌云上,像是镶嵌其上的钻石。

    他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橘紫色的火光骤亮,映照出他寡淡如水的半张侧脸。

    那天,也是这样不阴不阳的气候,微风扑打在脸颊,带着沉闷的问候,辛其洲刚走到栏杆边上,就看到了下面的戚百合。

    她抱着猫趴在栏杆上,伶仃细长的胳膊架着猫的前肢,隔着她瘦弱白皙的肩侧,辛其洲看见了海明威的表情,似乎是不理解,也很困惑,呜咽一声比一声尖锐,而她充满耐心,温柔又坚定地告诫着它,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自觉。

    辛其洲不是一个惯于剖析自己的人,因此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那天他为什么在摸出打火机的时候往前迈了一步。

    想让她看到,想让她惊惶,他懒散地想了想,这也许只是他偶然迸发的恶趣味。一如刚刚,当他看到戚百合仓皇下山的背影时,嘴边也浮现出了一抹无法解释的笑。

    可能真的只是因为太无聊了。

    抽完那只烟以后,他回了房间,并没有细想,为什么那个他要捉弄的对象会是戚百合。

    有些事他不习惯刨根问底,对自己也一样。

    戚百合的感冒还没好,夜里又做了些光怪陆离的噩梦,起床起得有些晚了,眼睛也肿得像核桃。陈姨要给她做三明治带在路上吃,戚百合婉拒了,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敷在眼睛上便出门了。

    昨夜她被辛其洲最后那句反问吓到,完全忘记了他之前说过的话,因此,当她走出大门,看见了路边停靠的那辆黑色奔驰时,下意识就想回头。

    后座的车窗降了下来,辛其洲眸色清淡,仿佛在看她,又仿佛只是应付差事,“上车。”

    戚百合感慨自己或许果真是丫鬟的命,辛其洲对她这样颐指气使,她反而还有几分安心。

    上车以后,俩人之间还是沉默,戚百合拿着冰水在眼眶周围上下滚动,车厢内一时只有水流声,几秒“咕咚”一声,那声音仿佛有什么暗示,戚百合没坐一会儿,肚子就饿了。

    她开始后悔没让陈姨做一份三明治带上,想了想拿出手机,准备给靳卉发个消息,让她多买两个包子带到学校。

    出于礼貌,她抬头看了辛其洲一眼,本意是想问他有没有吃早饭,可那一眼正巧撞到辛其洲也在看她。

    深秋的清晨,车窗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辛其洲穿着一件纯白的外套,自带打光功能,把他本来就冷白的皮肤衬得更加平整,英俊深刻的五官配上这样优秀的皮相,完全就是老天爷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