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出门的时候,杨青絮收到了裴邵的急令,让他处理完事情立刻回长安。杨青絮原本也没打算在扬州待太久,可方棠父亲手上的事物不像是能在短时间内处理完的。方棠若是想跟杨青絮回去,还得自己跟父亲提。

    好在父亲不是不好说话的人,在几次叮嘱了方棠别给先生惹麻烦之后,便放任方棠跟着杨青絮回长安去了。他告诉方棠,自己一处理完事情就回长安找他。

    新的任务几乎花了杨青絮大半个月,从找人,抓人到拷问,难缠的目标,难防的自杀毒药。等他回了住处准备好好休息的时候,却收到了手下带给他的包裹。

    “谁送的?”

    “是..您的父亲。”

    杨青絮一下沉了脸:“他还没疯?”

    “现在应该已经疯了..”

    杨青絮拆了包裹,里面只有一只小小的骨笛,一本书册,和一封信。

    信中没有署名,杨青絮认得出这是他父亲的字迹,纸张边缘的斑驳血迹污渍让他感到有些恶心。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脑子还算清明的时间了,杨青絮。我知道自己不是个称职的父亲,这辈子也没机会改过自新了。就当是我仅剩的一点良知,请你收下这只骨笛和这本相知剑意。这是你母亲在临走前留给我的,如今也只剩下你能够托付了。”

    这是杨青絮能看清的全部字迹,剩下的笔迹除了杂乱无章的鬼画符,便是沾染了血污后干透的黑点。他沉默了一会,撕碎了这封信。命人拿红线串起了骨笛,做成了吊坠。至于这本相知剑意,杨青絮直接将它锁进了柜中。

    杨青絮重新出了门,去了最近的酒楼。小二见这位客官衣着不菲,自然不敢怠慢,上的菜和酒都是山珍海味,上品佳酿。纵然杨青絮只有一个人,桌上的菜品丰盛得够三个人食也不为过。杨青絮懒得计较,他只想借酒,浇愁。

    烦闷的心情久散不去,杨青絮一手搭着酒缸,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旁的小二胆怯地站在一边不敢上前,杨青絮看着他烦,开口骂了一句:“滚。”

    只可惜这次,酒也助不了他。他想不明白父亲这时候给他寄信的意图,母亲走的时候不说,他离开的时候不说,驱逐他的时候不说,偏偏是现在。他想,这种脏到骨子里的人,或许疯了才会有一点良知罢。

    杨青絮捏紧了酒缸的缸沿,强忍许久的冲动最终还是逃了出来。瓷缸在地上碎裂成了一片废墟,小半缸清酒撒了一地。破坏的感觉让他好受了些,他给小二扔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留下一屋子震惊的客人,离了酒楼。

    杨青絮回家的路上正巧撞见了从学堂回来的方棠。方棠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古怪,杨青絮顺着他的眼神低头一看,发现了自己脚边被酒液沾湿了的衣摆。

    “先生,您还好吗?”方棠闻见了杨青絮身上的酒味。

    “活着。”杨青絮跟着方棠进了房间,“你要去做什么?”

    “我该去沐浴了,先生。”方棠尽量说得慢了些,他不知晓杨青絮到底是醉了还是半醒的。他没等到杨青絮的回答,他看向先生,却发现先生似乎已经靠着桌子睡着了。

    方棠转身进了浴室,热腾腾的水汽很快充满了小小的隔间。他泡在浴桶里享受着水流滑过身体,顺道带走身上的疲惫。方棠抱着膝盖发呆,不防身后传来了开门声。他循声望去,便看到杨青絮站在门口。

    “方棠..”

    “我在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