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运完成后,李雾正式和韩平提出了和离。起先韩平仍旧挽留,但因有韩老爷子的承诺在先,到底还是在和离书上签了字,两个人从此“分道扬镳”,再无瓜葛。离开韩府的时候,韩平嘱托赏晴给李雾一锭足金,赏晴私自去钱行将它换了十两银子,暗中昧去一两,将剩下九两交给李雾。谁知李雾一两不收,只说已经与韩家彻底做了了断,至此如瓦上无尘,贫贱倒也干净。又说把银子悉数赠他。

    赏晴一听,怕韩平责怪自己办事不当,也知道一碗水“偷舔一口”和“全部饮下”的区别,他纵然有这个胃口,也没这个胆量,于是反倒慌了神,劝人将钱收下。

    “这几两银子是哥哥你应得的,”他把着心思劝道,“哥哥你为平郎运镖,恶水穷山露宿风餐的这般辛苦,这几两银子权当赏金也只少不多,合该你得的。”说着便将钱袋再递到对方眼前。

    李雾淡淡一笑,摇摇头,将钱袋默默推拒回去。

    赏晴急了,换了口气,一半嘲讽一半激将道:“哥哥现在既然这般要与韩家撇清关系,那为何当初我提议你迁去老宅的时候你那样抗拒?现在就这么离开,岂不是叫我难做人么?”心里鄙夷他现在故作清白。

    “我没有这个意思,”李雾摇头,平静道,“先前不去老宅,一来是出于性命考量,二来我当时并未与韩郎和离,照理来讲夫家照拂家眷也是应当;但现在我既已恢复自由之身,与他桥路两归,那自然是遵从己意,无论何事自己做主便可。”他舒了口气,只觉自己能说出这话来,自己都有些意料不到,仿若与从前那个唯唯诺诺、寄人篱下的自己告一大别,站在韩家大门的门口,只消转身往前再踏一步,眼前便是晴光万丈,海阔天高。

    赏晴听完,撇撇嘴,捏了捏钱袋,小声嘀咕:“你怎恁般轴呢。”他只好作罢,想着等会还需把这九两银和自己怀里那一两合起来去钱庄换回那锭金,脸色更加难看。

    谁知这时,站在一边一直默默听着两人谈话的K忽然开口了。

    “把你手里这东西给我,”他盯着乐师手里的钱袋,摊开手说,“我很饿我要去买东西吃。”

    赏晴愣了一愣,而后面上显出欢喜。“是了是了,”他挡开李雾将要阻拦的手,赶紧将钱袋朝K递了过去,笑着说,“若是你拿了,跟我、跟李哥哥也就都没什么关系了。”说完又朝李雾笑了笑,朝他抛一眼色。

    “啊?”K接过钱袋,一头的雾水。他并不明白乐师心头的小算计,的确只是因为饥饿才决定收下这些银子。

    李雾本来还想阻止,但看K揉了揉自己肚腹,心头有点无奈,叹了口气随他去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韩府,K走在青年后头,跟了几步便停下了。

    “我把它还回去。”他握着钱袋往回走。

    李雾把他叫住,问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你不高兴,”K看着对方略显愁色的脸,淡淡道,“我不愿意看到你不高兴。”

    李雾怔了怔,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后叹口气道:“罢了罢了……”

    “可能是我太执着于想和他撇清关系了……”他说完以后,望着面露不解的K,温柔道:

    “这银子你收了便收了,就像赏晴说的,把它当作运镖赚来的赏金……你自己拿着用吧,”他低下头,难为情道,“毕竟你才变成人类,我总不能叫你……叫你饿着肚子跟我走。”说完以后,散了愁闷,牵了K的手,唇边泛起一点浅笑:“走,我带你去食铺买东西吃。”

    K咽了咽喉咙,由他牵着走,但渐渐地觉得不那么饿了——或者确切点来讲,他此刻的食欲正在逐渐消减,而另一种欲望逐步地攀升。

    脑海中蹿过那天夜晚在山林间发生的一幕幕画面,K再咽了咽喉咙,攥紧青年的手,在一个小巷口驻足。

    “李雾,”他叫了声对方的名字,在青年回头看他的时候,沙哑道,“我现在想‘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