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楚心不由道:“姨娘既通些药理,难道寻不到能与之换就的香料吗?”

    三夫人闻言冷冷一笑,“她当初挑了这番红花,必是费了心思的。这花气味颇特,且又与别的花料混调了,故所出香味甚异,我若是用其它香料顶之,必会引她识破。而且...”她顿一顿,眸色忽而一闪,犹如跳动的暗色火焰,没几下便随着声音冷了下来,“她用量极大,不过两余载,大夫便说我已没了生育的能力。且我这满院的人,皆因与我日夜相处,而未能幸免。”

    周遭是安宁静谧的,三夫人的声音就透过了这沉沉静逸,悲凉而凄哀的回荡在屋内。

    班楚心于心底默默叹息,声色沉沉,“姨娘竟能隐忍至今。”

    三夫人冷冷一笑,“不忍又能如何,我于她,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罢了。”

    班楚心定定看去她一眼,未几,却是不由淡淡一笑,“触底尚能反弹,绝处未尝不能逢生。姨娘如今所经苦楚,也是为了他日玉汝于成。”

    三夫人唇角勾出了个极淡的弧度,低低笑道:“若真能如此,就是借楚心吉言了。”

    一语尽了,一时无话,班楚心看着倚坐窗前,只静静品茶垂眸不语的三夫人,淡淡道。

    “姨娘可还有话要与我说?”

    三夫人闻言微微颔首,也不急于开口,只静静托着茶碗,半响方轻声笑道:“漏尽更阑,茶已尽盏,楚心可是要回去了?”

    班楚心淡淡一笑,不由摇头,“共举大事,历来是丹心耿耿方为长远。”

    话音落下,班楚心抬头望着她,眸中有不易察觉的清冷之意,“楚心已将所知尽数告知了姨娘,可姨娘却未与我开诚布公。”

    三夫人闻言转首望向班楚心,神色是毫不堂皇的淡然。

    见对方并无摊开明说的意思,班楚心淡淡一笑,提醒道:“那日在善化寺,递于我消息的,是四妹妹房里的丫鬟。”

    三夫人明眸微动,而后微微颔首,轻声道:“她们行事颇谨慎,我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人安插了进去。”顿了一顿,她继续道:“大房那里两名,二房一名,楚嫣,楚若屋里各一名,以后心儿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们便是。”

    班楚心颔首,轻轻微笑,不由曼声道:“姨娘已筹密规划至如此地步,想来,心中必是已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三夫人闻言似漫不经心的一笑,由椅上起身,缓缓行至一旁的书案前。

    案上铺平着纸砚,正是班楚心方才进来时,三夫人扶袖临描着的。只见三夫人轻轻推开压着纸张的砚台,将那张宣纸轻轻卷起一角拾起,拿在手中细细观望,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富阳赤亭纸果然名不虚传,笔触清晰,写出的字更具骨神兼备。”

    班楚心亦起身,行至三夫人身边,垂目看去。

    只见那洁白绵韧的宣纸上,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写着正是水浊鱼噞四字。

    当下一眼,班楚心心中便已了然,嘴角随即浮上一抹深意的微笑,抬眸看向三夫人。

    而她也正望向班楚心,幽幽一笑,“若想抓住大鱼,还需将水搅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