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褚毅晗便带人偷袭了丁府,趁着夜黑风高,抢走了那位被迫入府的女子,而后又送钱少从和那位女子离开,毕竟,丁府若追究起来,他们难逃魔掌。

    临别之际,褚毅晗将自己身上仅有的钱财送与了钱少从。

    “哥,我们走了,他们会不会找你的麻烦?”钱少从眼眶湿润,无法用言语来细说自己的感激之情。

    “我混在街市上这么久了,什么人没遇到过?我若是怕事,恐怕也活不到今天。”褚毅晗大大咧咧地说道。

    “可我还是不放心,要不然,哥你跟我们一起走吧。”钱少从还是放心不下褚毅晗。

    “我四处流浪,说不定哪天我们又见面了。只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每逢初一,我得给我母亲上坟扫墓,她在这里,我就守着她。等守孝期满了,看情况再说。”褚毅晗推辞道。

    钱少从仍旧不放心地叮嘱道:“哥,你务必保重好自己。我们约定好了,日后一定要再相见。在我心里,你是我的亲哥啊。”

    褚毅晗见不得钱少从哭哭啼啼的样子,便低声说道:“哭丧着脸,像什么样子?找个适合的地方,好好去过日子。下次再见,我们把酒言欢。”

    “好,一言为定。”钱少从说完后哭着离开了,其后还依依不舍地回过头好几次,直到最后一次,褚毅晗没了身影,不知去了哪里。见不到褚毅晗,钱少从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了。

    待钱少从离开后,褚毅晗又过起了漂泊无定的“逍遥”日子,依旧整天混迹在街市上,这里有他熟悉的光景,有着一同混迹于街头的朋友,也有着纠纷不断的仇人。他甘心于此,他本就活在最底层,他不在乎明日是喜悦还是烦忧,他只为今天而活,哪怕活得胆战心惊,他也甘之如饴,这就是他与生俱来的底色,他从不逃避。他不知道还能否再见到钱少从,也许天涯路远,从此再无聚期,但没关系,他在相遇之时已尽了力,无悔也无憾。他自认也不是良善之人,只是,他见到钱少从无助的眼神时,会想起曾经弱小的自己,仅此而已。

    可世事总是难料,过了许久,一日午后,天将大雨。褚毅晗在城郊的河畔见到了钱少从的尸体。

    钱少从躺在冰冷的河岸上,脸色惨白,牙关紧闭,眼睛却依旧圆睁,像是极为不甘心。

    原来,那位女子自从与钱少从出走后,日子过得愈发艰难,因为钱少从腿脚不利,不能长时间干活,收入极为不稳定。那位女子一开始想唱戏为生,但却没有稳定的收入,经常拆了东墙补西墙。

    另一边,丁府却因为女子被救走而大为震怒,丁家老爷知道自己动不得那群乞丐,因为那是根深蒂固、牵一发动全身的群体,一旦惹恼了他们,会招致无穷无尽的报复。但丁老爷却咽不下这口气,在得知女子演出的消息后,尤其在发现女子日子过得艰难后,便喜出望外,于是派人私下里与女子在演出的后台讲和,说丁老爷宽宏大量,既往不咎,女子若能回心转意,丁老爷定会真金白银地奉上,捧在手心里。由于过惯了衣食锦绣的日子,女子早就对眼下的艰苦生活懊悔不已,在丁老爷提出和好的情况下,她也当即动了心。但丁老爷的前提是,要女子约钱少从去河边谈分开之事。

    女子既已决定重归丁府,便也想着与钱少从说明情况。自从认识以来,钱少从便与她以姐弟相称,既然姐姐下定决心要回去了,理所当然要与弟弟说个明白,日后各走各路,大不了再给这个弟弟一些银两,供他日后所需就是了。

    可是,就在钱少从出现后,丁家派出的人团团围住了他,一阵拳打脚踢之后又将其手脚捆绑,扔至了河里。而那位大惊失色的女子,也被丁家人绑了回去。

    钱少从淹死在河里之后,顺流而下,尸体又飘回了城郊的河边,那是他与褚毅晗分别的地方。

    褚毅晗花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银两,厚葬了钱少从。

    埋了钱少从之后,天空突然降了大雨。褚毅晗没有打伞,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衣衫。寒风吹过,带来一阵阵凉意,可褚毅晗丝毫不在乎这些。他的眼神里早已无光,只是木然地盯着城里的某一个方向,那里是丁府的所在地。

    当夜,丁府大乱。有人说丁老爷突感风邪,身不能动,有人说丁府里闯进来一个人,几十个家丁都拦不住,最后那人直闯丁老爷的卧房,上前就是一刀,丁老爷当即动弹不得。还有人说,那人离开之后,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子惊天动地的哭声,只因那人提刀而至,女子吓破胆的同时被那人一刀又一刀剃光了头发。那人走后,女子也疯了。

    前尘旧梦,一一掠过。

    褚毅晗又回想起母亲亡故的那个夜晚,自己借遍了周遭所有人,也没借到几个钱,最后只好草草葬了母亲。自己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从没有见过父亲。母亲替人缝纫、帮人倒泔水,做尽了一切苦事杂事,只为拼力养活自己的孩子。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还未等到孩子长大成人,母亲便生了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