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晚上,不值班的同事都各有各的去处。有家的回家团聚,没成家的约饭聚会,哪怕是在宿舍里蒙头睡个昏天暗地,都是周末的意义所在。

    可唐煅哪儿也去不了。

    派出所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压抑。就连那栋宿舍楼都像是个监狱。

    这是他从警校离开时已经一退再退只求自保的一个角落,是他赖以生存的环境,现在看来也还是个楚门的世界。

    只要他不触碰边界,不求上升,不求向前,一切看上去就祥和稳定,只要想突破边界,便会发现总有人在操控。

    可人就是这样。若是一辈子躺在床上懒得动,过去了也就舒舒服服过去了,一旦发现原来床的四周有栅栏铁丝网,是个监狱,就再也无法装作无事,继续安稳下去了。

    原先情绪不好的时候,还能跟汪昭炜打一炮释放释放,现在看到汪昭炜就相当于看到他那个无处不在的妈,铁丝网一样把自己层层围住,唐煅更是避之不及。

    他顺街溜达,好像每条路他都能走,又好像每条路都与他无关。行人有来处有去处,停留也有理由。他身处其中,却也只是身处其中。像个电线杆,像根立柱,像路边随意的某个台阶。

    像他在派出所里、甚至这个行业里的处境。任你怎么折腾,“与时俱进”都与你无关,你只能停在原地,看人来人往。

    这座城市不大,出了三环基本就算是市郊了,哪怕城市扩建已经将其划归为了市区,可那也只是个行政上的称呼,那些区域在本质上还保持着老旧与混乱。

    唐煅一口气儿走了两个多小时,快十一点时,他在南三环口的一间铺面前停下了。

    这是一条算不上热闹的小街,入夜了,来往的行人也不多,但铺子临街,夜里亮起灯光,还是让人觉得温暖,让人忍不住停一停脚步。

    门口堆着些杂物,还没正式开张,牌匾没挂上,也没有什么装饰。窗帘拉着,但是一层纱帘,透光,里面有人影晃动,像是依旧在忙活着收拾东西。

    唐煅敲门,屋子里面的人们明显愣了一下。也是,夜里十一点,谁会造访一个还没正式营业的铺子呢。

    短暂的空白让唐煅本想离去不再打扰,但他还是没挪开脚,犹豫着试了试那个敲门的节奏。

    是他和孙卯在执行任务期间约定好的敲门方式。摩斯码一样,孙卯一听就能知道是谁来了。

    起码这代表着他和这世界还有些关联。

    这次几乎没有任何等待,屋里脚步声立刻响起,门被打开了。

    暖黄色的灯光顺着门缝流淌而出。

    很昏暗,屋子里没打扫好,衬得那灯光也是脏兮兮的。但就是很暖和。

    开门的是孙卯,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两个女人,也在盯着门口的方向。

    一个年长些的,是春姐,一个斜着身子站着双腿明显不一样长的,是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