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穹顶,冷雨凄泣。野草荒茫,黑河汩汩涌动不息。

    戌时三刻,桥边渔翁茕茕孑立。

    檐下破旧纸灯哗哗,黯淡无色亦无光。

    窗内一豆灯扑朔,暗色欺压,似欲绞紧所有的光芒。

    忽地纸窗印上一剪人影,渔翁见屋内之人,笠上雨水窸窸窣窣。

    窗边之人拢手为烛火挡风,半晌叹道:“你来了。”

    簌簌雨声不歇,风也未停,窗外的纸灯笼维系于细细一线旋转挣扎。

    窗边的人影说:“你本可以不来,我们也无需这一战。”

    渔翁的蓑衣一动,斗笠下的脸庞被黑暗笼罩。

    灯笼破败不堪,屋内微弱的烛光无法照及他的脸与心。

    窗上人影凝滞,桥头渔翁的蓑衣于野草掩映后流淌下黑色的雨水。

    黑色的雨水,黑色的河流,黑色的人影。

    羸弱的烛光不堪周遭黑色的侵蚀与重压,柔柔吐出最后的气息,灭了。刹那时寒光于剑锋偏转,剑鸣刺开重重雨帘。伴随着纸窗的四分五裂,那渔翁矫健而轻盈地踩在茅屋内的土地上,垂下的剑尖凝住红色的烛蜡,仿佛是美人眼边朱砂泪。

    烛台在地上滚了一圈,磕到一声叹息:“我们何必有此一战?”

    渔翁握剑的手敛回蓑衣里,慢慢后退靠近窗户而借稀薄的外光环视屋内的漆黑。他微微偏过身去,剑身微光一绽射向角落,应声一个陶罐破裂,碎片四溅。渔翁毫不犹豫地挥剑跃向碎片声音异常的方向,刹那间凛冽寒光下屋内的第二人的目光铮然映于剑上。

    渔翁是个十分自信的人,虽然黑暗环境下目不能视,但他依旧能够相信自己的耳力。然而此时此刻的僵局显然是他低估了对方:轻薄的剑尖如同射入磐石的箭矢般巍然不动,那两根手指仿若有千钧之力但又举重若轻地堪堪维持在“僵持”的力道。

    若是常人拥有这膂力想必早已洋洋得意地夹断这脆弱的剑身,又或自持卸了敌人兵器的把握提前冷嘲热讽一番,不过如此,剑断的下一秒他们颈上之物也便一同飞起。

    也幸而这次他的对手不是这样自傲的人物——倒是说何等这般膂力的人物会甘愿东躲西藏至这么个破茅屋——他自是有他的独到之处。

    “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站在角落里的男人两指夹住剑,视线在渔翁斗笠下的阴影上游移,他轻轻地放下手指间的间,嘴角流露一丝笑意,“风马。”

    他们的关系不亲不疏。因一些缘分他与风马有过几面,又因一些缘分,他与风马产生了交集,但明显不是好的那种——在风马看来不算是好的。

    渔翁斗笠下冲来一声冷哼:“不必谦让,有本事大可砍了我的右手,待我练了左手剑再与你比量。现在尽管放开手!”

    男人几步退到墙边,为难地笑道:“这比试本来就没有必要,你更没有必要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