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容听完母亲杜氏的话,立时就惊得了起来,好好的、父亲怎会有这样的想法那科举岂是那么容易考的即便是寻常军户,也没这个指望,更何况咱们家是流放来的罪人父亲从前已经得过进士功名,只是后来家里坏了事,方才被革,既然被革了,又怎能再考若是这般,那些因犯了事面被革去功名的人又何必哭天喊地”

    “你不知道,这事儿原有个缘故。,杜氏将章敝要再参加童生试的事了,柔声对女儿劝道“你父亲也是听了这事儿,方才起的心思。章家与我们沈家是一样的处境,章老三既然能考,我们家为何不行”“原来如此。”沈昭容叹道“章家有个好姻亲呀,若不是那茂升元有献粮之功,章三叔又怎会有这个福份”她劝杜氏“母亲还是想法子让父亲打消了念头吧,咱们家又没个好姻亲,也没什么功劳,官府岂会答应别的不,光是父亲手上的伤残,又有谁会许他参加考试呢即便考了,也是不中用的,比不得章三叔,性子虽高傲些,却也没什么不足之处。”

    杜氏叹道“我的儿,我如何不懂这个道理可你父亲是铁了心要与章老三比个高低。沈家也是世代书香,你父亲的才学不知比章老三强了多少倍,若不是当年宫变被连累了,如今早进翰林院为储相了。

    流放几年,他也吃了无数的苦头,若是无望倒还罢了,眼看着章家与我们同是罪人之身,他家儿子却能再次参考科举,叫他如何甘心我也想过了,咱们比不得章老三,有个富有的岳家愿意hu钱给他买前程,但你不是颇得柳太太喜欢么章老三也是走了柳同知的门路才有望参看的,若是柳太太愿意帮你父亲句好话,你父亲未必就不能考。”沈昭容听得眉头直皱“这种话要怎么外头的公事,内眷岂能轻易插嘴柳太太虽嘴上喜欢我,但也是有限的,未必愿意为了我去冒险。若是一个不好,她随时都有可能厌了我呢,得不偿失,还是算了吧。”

    “你这傻孩子。”杜氏恨铁不成钢地道“你道我让你帮你父亲好话,只是为了他么我更多是为了你你想想,你出身书香世家,才貌双全,姑母是太子妃,连做太孙妃都够格的,可偏偏因为咱们家如今落魄了,才沦为军户之女。世人皆是看重门第的,即便知道你出身见识不凡,也要嫌弃你如今的家世,亲的时候便缺了底气。但如果你父亲能参加科举,这又是两了。他好歹是进士出身,一肚子真才实学,区区童生试又怎能难得倒他若是顺利,搏个案首也是可能的,若是能顺顺利利考中举人,谁还敢嫌弃你”

    沈昭容脸微微一红,目光闪了闪,颇有几分意动。只是她还有点理智,没有因母亲的话昏了头,冷静下来道“母亲主意虽好,可惜乡试比不得童生试,童生试只要地方官府不话,也就得过且过了,但到了乡试,人家考官一瞧父亲的履历,知道是革过功名的,哪里还会让他继续考下去指不定连秀才的功名也一并革了,还有可能上达天听,告我们家一状呢,到时候岂非得不偿失不如安分守己的好。”

    杜氏闻言一窒,咬牙道“那就只考童生试,不考乡试好了。秀才也比军户体面。”同时她也有些不解“那章老三又为何要考即便在德庆他能中个生员,日后难道就不参加乡试了况且生员总是要进官学读书的,等离了这里,总有人会发现他的来历。”沈昭容想了想,道“章家情形不同,他家虽是因罪贬来的,但犯的只是御前失仪之罪,并不是什么大罪过,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家是因悼仁太子之事受牵连的,罪名毕竟摆在那儿呢。如今章二伯又做了百户,这是六品的武职,章三叔等于是官家亲眷了,加上章家不止他一个男丁,也用不着他去执役,若是卫所的长官与管军籍的同知都同意他参加科举,知州也不反对,那就没人会多嘴。

    他只要考中生员,就能转为民籍,之后是否再考下去,并不重要,他家也不缺那点钱粮。”她冲着母亲苦笑“咱们家却不同,除了父亲,再无余丁,若父亲去参加科举,谁来执役咱们又没有门路,卫所那边是不会答应的。”

    杜氏皱着眉头想了半日,始终不甘心“无论如何,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咱们若受困于军户的身份,日后为你亲时,定会遇到难处的。母亲也不瞒你,昨儿我来的时候,曾陪柳太太笑。当时她一再夸你好,还要为你保媒呢。我瞧她的意思,分明是有意把你配给他家大公子”沈昭容一愣,连忙追问“真的么她真过这种话”她脸上露出惊疑之色。

    “确实过。”杜氏将昨日柳太太过的话一一复述给女儿听,

    面带喜色道“你瞧,她分明就是看中你做媳妇了,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提亲呢。若到时候你还是个军户家的女儿,柳家脸上不好看,不定就要变卦。好容儿,就当是为了你自己,千万想想法子,服柳太太。退一万步,她既有意让儿子娶你,怎么也希望你的身份体面些,就冲这个,她就该向柳同知进言不是”与她喜滋滋的神色相比,沈昭容脸上一片苍白,仿佛受到什么巨大的打击“她她当时真是这么的么她没有提过大公子”

    杜氏愣了愣,被女儿的反应吓了一跳“容儿,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妥”

    沈昭容眼圈都红了,走到门边探头瞧了瞧屋外,确认无人经过,方才关了门走回来,哽咽看道“母亲,您昨儿就该跟我的若是我早些知道,不定已经想法子回绝了。

    您以为柳太太的真是大公子么这怎么可能城里不少士绅富户看中大公子,有意结亲,柳太太还看不上呢,更何况我这个军户之女

    前些时候她总是传了我去,看着象是问我柳姑娘的起居琐事,但总是恰好遇见大公子的书童来回话,她便问那书童大公子在外头的事。那书童每次都要盯着我瞧,我心里着恼,只当是下人不知礼数,因我是在客中,也就没多事。可昨儿个,有个婆子特特来寻我话,要托我做些针线活。我虽觉得这婆子无礼因听旁人她男人是柳家的管事,只得以礼相待。谁知那婆子走了以后,便有旁的丫环告诉我,她是那书童的祖母我那时候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如今听母亲这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您昨儿就该回绝了才是,我们家再落魄,也是书香门第,怎能与卜役为妻”

    杜氏如遭晴天霹雳,紧紧抓住女儿的手“你的可是真的柳太太怎会做这种事我们即便是军户,那也是正经人家,哪有逼你嫁给她家仆役的道理”

    沈昭容哭道“她虽不曾明,但下人若没经过她默许,又怎敢对我如此无礼想来柳太太就不是知礼之人,否则又怎会让女儿做她女儿的伴当”

    杜氏急促地喘着气脸色苍白,神色慌乱,越想越害怕,性一把抓住沈昭容的手“不行,不能再让你继续待在这家里了,我这就跟柳太太,接你回家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你亲姑母可是堂堂太子妃你亲祖父是翰林学士,她算哪根葱,居然敢这般折辱你”着起身就要走。

    沈昭容慌忙拉住她哭道“母亲别去,不论她们私底下是什么盘算,到底不曾出口,若我们直接拿话回绝,倒容易叫她们倒打一耙。”杜氏急得都快哭了“都这时候了,还顾虑这么多做甚我送你来柳家,可不是为了让你嫁给卜役的。倘若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让你一辈子青灯古佛,还落个干净呢”“母亲”沈昭容几乎崩溃了母女俩抱头痛哭。

    等到她们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彼此用手帕替对方拭泪,杜氏见沈昭容手里拿的丝绢帕子,上头还绣了精致的hu又生出希望“容儿啊,你也了柳太太不曾明这件事,兴许是你误会了呢我瞧柳太太对你还不错,衣食俱是上好的,那婆子也许只是奉命来看你的针线,那书童则是自己不懂礼数。柳太太可是对我,要给你寻个十全十美的好孩子来配,一个书童,也配叫十全十美”沈昭容咬咬唇,双手绞着帕子,低头想了半晌,才道“也许不是那书童,但除他之外,柳太太有可能的亲事也就只有两家了,一家是柳同知属下一个得力的捕快的外甥,是崔,身也是军户出身。”“柳同知属下得力的捕快是不是那个姓左的那他的外甥岂不是崔家的庶子”杜氏顿时大摇其头“那不行绝对不行不崔家与咱们家有仇,那子不过是个庶出的,怎么配得上你况且又是个军户。另一家是谁柳太太既然了,想把你留在她家,怎么也该有门象样点的亲事吧”

    “另一家”沈昭容顿了顿“是柳同知一个侄儿,写了信来近日就要到了,听柳姑娘,大概是想在柳同知身边帮着办事,谋些好处”

    杜氏忙问“这人身家如何可有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