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他您没认错人”明鸾不敢置信地再三追问老张。老张苦笑道“三姑娘,老奴跟那人面对面了半日的话,怎会认错当时瞧见是他,老奴自个儿也以为是看hu了眼呢”

    明鸾眨了眨眼,回头望章寂“祖父,莫非柳玦上官府告沈家毁婚一事,是李云翘在背后指使的”想想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李云翘夫妻曾经派人去东莞与德庆领回了家人的遗体,也许就是在路上遇见了柳玦。不过以柳玦对沈昭容的痴心,又怎会闹到告官这一步

    玉翟则焦急地跺跺脚“这人从前就不聪明,被沈昭容哄几句,就为她做牛做马,如今改被李云翘哄,居然也会信,越发蠢了他这一告官,固然可以恶心沈家,但这背后可是关系到皇上的脸面呢谁会接他的状子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人物,也敢跑应天府去撒野,就不怕连累家人么”

    明鸾忙安抚她“二姐姐,你先别急,事情未必会到这个地步。一来沈昭容曾与柳玦有婚约一事,皇上早就知道,而从沈昭容回京后的所作所为来看,毁约是肯定的了,皇上既然知道柳玦是苦主,又怎会为难他呢二来,京城里也不是人人都愿意给沈昭容脸面的,就算是皇上,先前不也被沈昭容颠倒黑白算计过吗心里指不定还乐意看到她被人揭皮呢。这事儿又是李云翘在背地里指使。皇上也好,李家也好,就算要顾虑自己个儿的脸面,也未必会帮沈昭容。”

    章寂沉吟道“如今我们知道的太少了,先弄清楚柳玦为何告状再。若沈昭容确实不但毁约,还骗走了他的家财,那就是沈家不厚道。我们章家与柳家交好多年,在德庆是承蒙柳同知多番照应,便是看在这份情谊上。也不能看着他的侄儿受人欺负但如果柳玦告状,是糊里糊涂地被李云翘利用了,意并非如此,那我们家也不能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他叫人算计了去”

    明鸾等人齐声应了。玉翟暗暗松了口气。

    章启没见过柳家人,但也听过柳同知对自家亲人的照应,忙道“儿子去应天府打听打听好了,总要见一见那柳家侄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楚。”

    章寂却道“过几日等你二哥回来,你就要返回辽东去了。难得还有闲功夫,多陪陪你媳妇儿子是正经。外头的事。自有管家们料理,哪里用得着你去跑腿”

    章启笑道“儿子陪了妻儿这许久,总不能不为父亲、为家里尽一点力。况且咱们家在京城久不露面,大哥先时又受了些非议,难免有人生了势利眼,不把咱们当一回事,儿子身上有这身官服在,应天府的官儿见了也要礼让三分。省得他们狗眼看人低。”

    章寂想想也是,便嘱咐他“叫老张给你挑两个伶俐能干的管事跟着,有事只管差他们去办。别累着你自己。等事情忙完了,就早些回来。”

    章启闻言失笑“父亲,您多虑了。儿子生龙活虎得很,哪里就累着了”

    章启走后,明鸾问章寂“祖父,咱们要不要给柳家送个信还不知道柳玦上京的事,柳大人知不知道呢。”

    章寂皱眉道“多半是不知道的,哪怕知道他要上京,也不会知道他要来做什么。柳玦是个糊涂人,柳信文可不是若他知道实情。哪怕是把这个侄儿的腿打断,也不会放人出门”到这里,他也有些不安“等你四叔打听完消息回来,我就亲笔写一封信,打发人往广州送去。这事儿无论好歹,总要向柳信文知会一声。叫他有个准备。”

    明鸾连连点头应是,不过又有些犯愁。广州与南京相距三千里,这封信送出去,起码要十几天才能到柳大人手中,十几天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了。

    幸运的是,不等章寂的书信送出,奉旨从广州返京述职并与家人团聚的章放就到了,他还带来了一位出人意料的客人柳璋。

    大半年不见,柳璋个子长高了些许,看上去更加挺拔了。与分别时的青涩少年不同,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有了青年的英气,话行事都成熟了许多。章寂看着自己欣赏的晚辈恭恭敬敬地向自己行礼,脸上露出了温和慈爱的微笑。章放见了,抿嘴微微一笑,神色似乎十分满意。

    至于明鸾等一众女眷,由于今非昔比,早已被陈氏赶到了里间,只能侧耳倾听男人们在外间的对话。玉翟揪着袖子坐在榻边,坐立不安,既想要象明鸾似的,巴到帐幔边上去偷听,又觉得这样太不矜持,太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范儿,要是被人某个特定的人发现了,那就什么脸都丢尽了,于是便努力端坐着不动。可她听着外间传来模模糊糊的对话声,其中柳璋的声音是那么的明显,她一听就认出来了,偏偏他的声音又不够大,叫她听不清楚他的都是些什么,她又忍不住心痒痒。

    相对于玉翟受的煎熬,明鸾就自在多了。她来还想待在祖父、二伯父身边旁听的她以前也是这么着,没人挑刺儿可陈氏死活拉她离开,她也只能顾虑着母亲的心情,改为在里间偷听。可惜陈氏对她这种行径实在是又气又叹,深深怀疑自己对女儿的教育是不是太失败了只能一再劝。

    明鸾不耐烦听她在耳边啰嗦,便道“母亲,你在对我的礼仪要求上是不是有些矫枉过正了柳家对咱们家那么大的恩情,现在他家可能有麻烦,你不让我知道就算了,还有心情挑我的规矩”得陈氏心中生愧,立时退开去,不再骚扰女儿。

    明鸾这才得了耳根清净,重新听起外间的对话。可惜,方才那点意外插曲,让她漏听了一段,她只来得及听见柳璋在那里“大哥闹着不肯回乡去,一再写信求伯母改变心意,因我父母再三劝他。他甚至将到广州城后得的一点私财卷了,逃回德庆去见沈姑娘,听还在德庆城里买了个宅子,预备长居于此。后来听皇上登基了。伯母从老家捎信过来,答应了婚事,让大哥赶紧与沈姑娘完婚,然后一起回乡祭祖,祭过祖后,再返回京城不迟。父亲心里觉得难堪,又担心沈家身份不同。会生出毁约的念头,以大哥的痴心,只怕受不住打击,就让我带着家人去德庆接大哥。谁知去了,才知道沈家人已经离开了,大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蓬头垢面,一个人在街头呆坐。竟是落得无家可归的下场”

    章寂有些吃惊“怎会这样”章放在旁道“是叫那沈家女儿给害了”听得章寂与里间的明鸾都觉得讶然。

    柳璋解释道“我带了大哥回驿里梳洗休息,又找了人打听,才知道京城有人来接沈家人。不知跟知州大人了些什么,那沈儒平就被放了出来,连沈姑娘一同坐上了离开的船只。他们临走前,我大哥还高高兴兴地跟人要跟着未婚妻一家去京城享福,并且把房子和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都卖了,是留着做路上的hu费,让生病的岳父过得舒服些,最后还写了一封信,托熟人捎给我们一家子,告知他的下落。可他万万没想到。他前脚将房子卖出去,将银子交给沈姑娘收好,后脚就有人告诉他,沈家父女已经随京城来人离开了德庆,原来京城来人定下的船是当天的,可沈姑娘却告诉他船要第二天午后才出发。他身上一文不名。又没有住的地方,加上受了打击,整个人都呆呆的,谁跟他话,都没半点回应,就象是傻了似的。如此在街头流落三四日,才等到了我们。”他得眼圈都红了“我这哥哥素来是个憨人,未必配得上那皇亲国戚家的姑娘,可沈家想毁婚便罢了,我们柳家也不会厚着脸皮去高攀,他们何必做得这样绝害得我哥哥人财两失,若不是我正好带了家人赶到,他若有个好歹,那沈姑娘就不怕遭报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