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儿压低了声音,灵越竖起耳朵,听到风中传来她断断续续的声音:“柳姨娘好像有了前几日还害喜来着玉桃寻思着,莫不是进门前就有了!”

    珍珠的脸也通红起来,啐道:“你个姑娘家家的,打听这个做什么”

    果儿红着脸,十分委屈道:“这个我可没打听,那不是玉桃自己说漏了嘴”

    “玉桃,玉桃,玉桃!你呀,以后少跟玉桃近乎。那丫头一天到晚想着攀高枝儿别跟着学坏了!”珍珠白了她一眼,她和果儿在一起,有点像姐姐,又有点像娘,总管着果儿。

    “知道了,珍珠大总管!”果儿嘟嘟囔囔,拿起一个香囊,端详了半天“真是精巧!又...巧!又是给公子做的啊?你为公子做的香囊,怕是十年也用不完吧”

    珍珠顿时显出羞赧之色,一把抢过香囊“偏是你话多!”果儿看着她,朝她挤眉弄眼。

    灵越浇完了花,将水壶放好。廊下的花圃里,栀子花的叶子绿得发亮,正值花期,有的枝头打起一颗一颗绿萼,有的却已经顶开了花,玉白色的花朵,星星点点点缀在枝叶间。怡人的清香溢满了庭院。

    她盯着花儿看了半晌,反复想着果儿的那句话:

    “玉桃,真是个好运的丫鬟呀!”

    是夜,一轮满月挂在天上,清辉散满院落,一时夜凉如水。

    珍珠和果儿在服侍庭玉沐浴,寸心不见人影,灵越抱膝坐在厢房廊下的台阶上,仰头看着天上的银河,星光闪烁。

    她想起父亲曾说,天上的一颗星星,便是地上的一个人。一个人若是心好,星星便是发光,一个人若是心怀,星星便发暗。

    她痴痴地往着星空,心想,父亲是不是也变成了天上的一颗明星呢?那一闪一闪的,可是他注视自己的目光?

    她一时哽咽起来,温热的眼泪模糊了眼睛。

    朦胧的泪光中,花间也闪烁起星光。她用袖子擦干眼泪,原来是一队的萤火虫闪着暗绿色的荧光,在花间飞舞。她不禁站了起来,拿着纸扇,轻步跟着后面。

    那队流萤忽闪忽闪,飞到东又飞到西,不知不觉间灵越跟着出了院门,越过花间草地,到了一处凉亭。那凉亭之下种有两棵高大的枇杷树,枝叶直冲天际,遮天盖日的枝叶,几乎覆满了整个凉亭,灵越站在亭下,只看到灯笼之中透出的模糊之光,看不清亭内的情形。

    那队流萤早已飞到林间枝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叹口气,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听到一个醇厚的声音吟道:“蛾儿雪柳黄金缕,笑意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首词灵越也非常喜欢,她不觉停了下来倾听,那吟诵的声音带着一丝哀伤,宛如亲历一般,落入耳中只觉婉转多情,辞香满口。

    那人吟完,忽然狂笑几声,接着“哐当”一声脆响,似是杯盏跌地。那人充耳不闻不一般,复又从头吟起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吟完一遍又吟一遍,反反复复,想是醉意甚浓。

    灵越觉得那声音有几分耳熟,便穿过幽暗花丛,拾阶而上。凉亭檐下挂着四盏小灯笼,朦胧胧的灯光,明不过月色,疏疏朗朗地照在亭中,栏杆上歪着一个年轻的公子,身形有几分熟悉,灵越凑近仔细一看,原来是他。

    他身上的月白色衣袍,本是质地上乘,做工精致,此刻却被酒菜污成五颜六色,脏乱不堪。地上东倒西歪,滚着一地酒坛,酒水咕咕流淌了一地,漫过地面上三五成堆的碎瓷片。

    许是听见脚步,沈庭芝抬起来头来,酒眼惺忪,瞪了灵越半天,似乎认出她来,大笑道:“原来是大哥身边的人呀,来来来,会喝酒吗?来陪公子我喝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