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坠楼前似乎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句什么,她无意去听清。

    秦妈后来告诉她“柳氏早有预感,摘星楼一语成谶,乃是她的死地。”

    那座不祥的楼,她再也没有去过。

    白夫人摇摇头,将那心悸的一幕甩开,慢慢有了气力,秦妈扶起她,坐在床上。

    “如今倒让星竹园的贱人得着好了,老爷不来夫人房里,十天里倒有八天歇在贱人那。她倒成了个得利的渔翁啊!”秦妈冷笑道。

    白夫人的心火被她拨上来,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莫测的笑意。

    “当初我能将她送上老爷的床,现在我也有办法叫她滚下来。”

    秦妈的眼神跳了两跳,白夫人当然懂她眼里的意味,两个人正自盘算。门外画水脚步匆忙进来“二公子骑马出府了!奴婢拦不住他!”

    白夫人右眼跳了两跳,随手将一个瓷枕扔出去,打在屏风上又弹到地上,一通惊天动地的脆响。她冷笑“走吧,走吧,儿大不由娘!有本事永远别回这个家!”

    轰隆隆的雷声不断,却一直未听见雨声。

    兰姨娘在睡梦中倏然醒来,听得胆战心惊。

    耳边巨响隆隆,一声赛过一声地凄厉,好比天上有个巨人正在发怒,狂躁地摔了杯盏,好叫地下的人心惊胆战。

    帘帐上绣的缠枝牡丹,本是她最爱的花样,在忽忽的电光里,化身埋伏着的一头头小兽,明灭之间就要跃出来择人而噬。她半边身子好像麻痹了似的,无法动弹,空白的脑子半天才众神归位,想起今夕何夕,身处何处。

    这是她的二十五岁,桃李一般成熟的年华。

    她赤裸光洁的身子被人紧紧搂住,那人,是泸州最富有的商人沈万山。

    他鼾声如雷。

    兰姨娘厌恶地推开这个方才在她身上驰骋过的男人,将丝滑的薄被卷在身上,侧身滚到一边。一摸脸上,却是湿凉的一片。

    她在梦里分明哭过了一场。

    她极力回想着刚才的梦,有些片段却已经忘却了,有些却那么分明。

    &...她越过了漫漫的时光,重新站立成十六岁的少女。梳着鸦雏色的双髻,穿着杏子红的袄裙,站在梅花树下,仰起了头,大片大片的红梅就在那一刻顶着雪依次盛开,香气四溢。那是泸州沈家冬日的一景,李夫人命之为香雪海。

    她踮起脚,想去折那高处最俊逸的一枝梅。

    忽然一只手就出现了,先她一步折下,将梅抱在怀里,却不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