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稀见到他枕上枯黄的面色和发亮的眼睛。

    沈家的大公子定定地看着兰姨娘,那是清冷的,如同霜夜寒月一般的目光,如今落在身上,如同锋芒在背。

    兰姨娘忽然后悔了,她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房间,逃离他的视线。

    耳边传来大公子有气无力的声音“姨娘,你来了!”

    兰姨娘绷住了自己想要逃离的身体,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十分陌生,飘飘忽忽,好像来自遥远的天际:“大公子,你还好吗?”

    “姨娘,你不是都看到了,我快要死了”

    她该说什么呢?往常在心中演习过的千言万语好像一齐都消失了,化为一团空白,像一尾站在岸上的鱼,张着嘴,却徒劳无功。

    听雨和灵越早已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啊!”她骂道。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如同下雨一般,一滴接一滴,顺着脸颊,流进嘴里,涩而咸。

    庭院的蝉鸣哄然一起响了起来,是单调的冗长,绵绵不断,让人心烦意乱。

    恍恍惚惚回到了那年的一个午后,也是这般光景。

    李夫人病容憔悴,倚靠在床上,没有午睡,一直默然无语地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正往一个素净的甜白瓷缸摆放刚折下的几支新荷。粉红娇嫩的花瓣,碧绿圆润的荷叶,清凌凌的水中几尾红鱼拖着长而透明的纱尾,游来游去。

    她悄悄打量着李夫人的神色,忐忑不安,陪着温柔的笑意:“夫人,可是不喜欢这个水景儿?”

    李夫人没有说话,目光扫过了她的脸,那是她未曾见过的目光。阴沉的,带着隐忍,甚至有一丝恨意。

    她的心中腾起生起一股怒火,却更加温柔恭敬地笑着,放缓了声音,

    “夫人可是忧虑公子的起居?放心吧,夫人一贯提点奴婢,要奴婢把公子当成骨肉至亲,奴婢谨遵夫人的教诲,定将公子照顾得无微不至。”

    李夫人曾经艳若桃李的脸顿时变得通胀,蠕动着嘴唇,想要奋力说出话来,却只发出嗯嗯呀呀的声音。

    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感向她袭来,她嘴角噙着一丝微笑,慢慢退出了房间。在阴暗的朱红色的大廊柱后,一双手蓦地环住了她的身子

    耳边的蝉鸣愈响,在漫天的喧闹声中,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崩裂成了万千碎片。后来,重新聚集,被厚厚的茧包裹起来,一层又一层,开始刀枪不入。

    她眼里的水光渐渐消失,嘴角噙着最温婉动人的笑容,那是沈万山最喜欢的神态,她对帐中的人缓缓道“你不会死的,你还没娶妻生子呢。”

    吃过晚饭,果儿才想起大厨房的周大娘特意为她留了甜汤,忙踩着一阵风出了院门,半晌,端着一个大炖盅回来,脸上的神情古里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