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有带着侯成进入难民营,眼前的景象比之前还要糟糕。县里搭建的简易棚屋已经人满为患,新来的难民只能紧挨着棚屋寻求一丝温暖。侯成并未声张,两人先在难民营内巡视了一圈。陆顺摆出一副老板的模样,引得许多难民中的青壮目光闪烁。然而,侯成和其他两位家丁打扮的兄弟腰间挂着刀,又让难民们感到紧张。

    在巡视过程中,侯成脑海中闪现出为双刀帮招募人手的念头。如果这些难民能为他所用,攻占西康县或许并非难事。但陆有的一声“侯哥!”将他从幻想中拉回现实。他开始反思,自己连带的百个兄弟的家眷都养不活,又怎能去祸害其他人呢?想到黑风寨和李凌家,即使占领了西康县,黑风寨也不会支持自己。他对黑风寨毫无办法,而李凌设计的崖道、水车等让他望尘莫及。再想到李凌家的那些女孩子都如此厉害,以及有冷月谷背景的冷艳秋,以及敢灭南若寺、力斩武宗天刀金平的李凌,侯成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侯成定了定神,决定先办好眼前这件事。他打算招募可靠的人手。巡视一圈后,他心中有了计较。他告诉陆有只招收有合法凭证的难民,且只收有小孩的家庭,因为这样的家庭通常更有爱心和牵挂。同时,他们也不招收有青年男子的家庭,因为侯成发现许多年轻男子眼神不纯,不是贪图别人的财物,就是想在难民中寻找可乘之机。侯成担心,如果招募了这样的青年男子,日后可能会惹出麻烦,李凌也不会放过自己。陆有按照侯成的指示开始招募工作。

    一名双刀帮的成员装扮成家丁,大声宣布:“各位注意,我们陆老板正在招聘长工来种地。只招收有小孩的家庭,不招有青年男子的家庭。每个成年劳动力可以带一个十三岁以下的小孩。超出的人数每年需支付一两银子的租金,租期为三年。”此言一出,营地内立刻沸沸扬扬。人们纷纷议论,这样的招聘方式究竟是何用意?为何不招青年男子,只招妇女、老人和儿童?一些青年男子不满地造谣说:“这哪里是招聘劳动力,这分明是贩卖人口。谁去谁知道,可能会被像南若寺那样被关起来杀人吃肉!”顿时,难民们开始犹豫不前。

    双刀帮的成员看到有人捣乱,想要出手教训那些挑事的青年。但那些青年也毫不畏惧,一副随时准备应战的架势。此时,侯成拦住了自己的兄弟,看着对方,不在意地笑道:“我们家主开了很多田地,他宅心仁厚。为了让孩子有饭吃有地方住,所以他优先招聘有小孩且干过农活十年以上的好农夫家庭。当然,如果没有拖家带口的好农夫,我们也会考虑。我们只招一百个好农夫。而且,南若寺的人也不喜欢吃瘦弱的肉吧!”

    侯成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合情合理。大家都快饿成骨架了,哪里还担心被吃掉?而且这次只招一百个劳动力,很多难民立刻围了过来要求报名。侯成果然叫来人手验证对方是否有做过农活的特征,比如双手是否有老茧,小腿的汗毛是否粗壮。如果没有下过田,小腿的汗毛会很细且朝下。当然,虽然招聘老农夫,但也需要考验一定的体力。没有体力,光有经验也干不了活。好在能逃难出来的人,身体素质都还不错。

    过了一会儿,侯成就收了二十多个老农夫妇,合理地剔除了那些青年人,因为他们手上没有老茧。周围的难民看在眼里,确认了这就是招聘农夫的,于是所有符合条件的难民都争着来报名。那几个青年再也煽动不了众人了。毕竟,在这难民营里,吃不饱还经常可能被泼皮欺负。

    每个人都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机会,都不会轻易放弃。侯成意外地很快就招募到了一百个劳动力,但他发现还有很多难民带着孩子围着陆有磕头,请求收留他们。陆有看到他们的困境,便询问侯成该如何处理。侯成观察到周围还有不少人在观望,如果开口再招募两百个劳动力也不在话下。而李凌那边剩下的两个山头最多只需要一百个劳动力就足够了。

    于是,侯成站出来对大家说:“请大家安静一下,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我们家主的田地位于城西面的大山的黑风寨,你们需要想清楚。刚招募的合格劳动力如果不想去的,也可以退出。”侯成这么一说,很多人都开始犹豫。他们互相打听黑风寨的位置,听说要走三天的山路,而且一路上都有野兽出没,大家都不愿意进山和黑族人一起种地。很快,不少家庭的大人拉着自己的孩子退出了。

    然而,这时一个小男孩却紧紧拉着自己的大人,不愿意离开。他挣脱了手,跑向陆有和侯成,真诚地问道:“叔叔,我的梅姐姐是不是也在那里?”侯成一愣,周围的人都愣住了。随即,这孩子的父母想起来,年前他们卖的大女儿就是去了黑风寨。孩子的母亲也跑过来,关心地看着侯成,等待他的回答。

    侯成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让小男孩和他的母亲心情跌到了谷底。这时,陆有想起了年前李凌买奴隶的事情。他问道:“你的梅姐姐是年前李凌家买的那十三个女孩子之一吗?”陆有的话让众人回想起了那件事。侯成也想起来了,说:“你梅姐姐就在那里,不过他们现在都叫李家十三姐妹,我也分不清是哪一个。她在那里过得很好,你到了那里就能见到她。”

    听到这个消息,小男孩立刻拉着父母说:“爸爸妈妈,我们也要去那里!姐姐在那里!”孩子的话让众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心酸,不少家庭在逃难的路上失去了亲人。许多人觉得与其在外面乞讨,亲人离散,不如到山里一家人团聚,过安稳的日子。因此,那些有两大一小的家庭大多不愿意进山,而孩子多的家庭,如两大带三小或四小的,都希望能加入。后来,侯成决定,每个大人带一个孩子,多余的大孩子由家主抚养长大。但条件是,这些孩子到十五岁后要为家主干六年活。这些难民现在生活困难,也顾不上计较这么多了。

    最后,侯成招到了一百零六个劳动力,但孩子却有一百六十八个。难民营一下子少了近三百人,孩子数量也减少了一半,这让难民营顿时显得轻松了些。侯成和众人找衙兵作保签了合约,然后前往城西码头。在众人的不安中,侯成让码头的黑族人分发食物。然而,码头的人明显估计错误,黑族人原本以为只招一百人,但现在人数多了一倍多。虽然多出的人数都是孩子,但他们的食量可一点也不小。于是,侯成就拿出银两,叫人再买些粮食准备吃的。

    虽然码头不大,但比难民营要好很多。何况前几日开山节,大部分黑族人都回了寨子。所以,这两百多难民都能在这些房子里先挤一挤,毕竟他们只需要一个能躺下的地方就够了。很快,众人都吃好后休息,许多人在心中纠结和担心中慢慢睡着。在难民营那种地方,他们时刻需要提防其他人,但在这里,大家都基本一样,互相之间似乎关系更亲密了些。而侯成等人似乎成为他们之外的人,所以在他们心中,只要侯成没站在门外,他们自然就能安心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