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傍晚的风从他们的身上吹过,已经快要到深秋了,风里带着夜晚的寒气。

    “你怎么了?”男人问。他搂着太宰治的肩膀和后背,这个动作温柔而没有丝毫邪念,如同兄长抱住年幼的弟弟。

    现在还没有到下班的时间,路上除了他们就没有别人,而他本来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太宰治睁开眼,视线落入一片金色的深水。男人正看着他,眼神温驯而安静,如同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泊。

    男人比他高很多,肩头挡住了最后的阳光。通常站在一起时他只能平视对方的肩膀,可男人看着他的时候都是低着头的,于是他总能看到对方的眼睛。

    西南风从背后吹过,男人的黑发在风里微微拂动。他戴的还是那顶自己送给他的帽子,太宰治在心里这么想着,伸手去把他鬓角散下的一缕头发别回耳后。

    “没什么,只是我做了一个梦。”太宰治笑了一下。他转过身看着男人,对方的面容依然是初见时的样子,只是当时的狰狞与愤怒都已经消退,如同柏油路在暮色里散尽了白天的暑气。

    “梦到什么了?”男人任由他黏在自己身上。除了第一次那不太愉快的相遇,之后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像一株老树一样安静,任凭风吹得树叶哗啦啦响,日光和云影在身上流动。

    “我梦到我变成了一个缠在树上的氢气球。”太宰治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虽然飘到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在强烈的阳光下啪地一声破碎也很好,但如果在树上缠得动弹不得,慢慢漏掉了所有气体也不能解脱,想想就太可怕了。”

    “确实很可怕。”男人认真的想了想,评价道:“虽然每一个被放掉的氢气球在飞向天空时都很自由,但它们最终还是会回归大地的,被缠在树枝上和在阳光下破裂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太宰治笑了起来。

    “不一样啊。”他的声音很轻:“如果在灿烂的太阳中溶解……即使死在那一瞬间,也是快乐的终结吧。”

    男人没有回答。

    他已经无法再发出声音了,一把匕首刺穿了他的心口。他的嘴唇动了一下,像是想要说话,但最终只是吐出了大口的鲜血。

    太宰治手上缓缓用力,将最后一段刀刃也插进他的身体里,那水一样明亮的刀锋上闪烁着陨铁幽蓝色的光。

    血迅速地蔓延开,染透了男人白色的毛衣,又从深褐色的大衣上透出深色。太宰治的肩头和脸颊也溅上了他的血,但他不管不顾地用左臂将男人紧紧拥抱住,把脸埋在他温暖的肩头上。

    可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仍然坚定地转动着刀柄。男人的身体里发出破碎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像是铅因为寒冷开裂。

    太宰治没有抬头,但他知道对方仍在看着自己。那双金色的瞳子一点点黯淡熄灭,像是炉中的炭火烧尽了最后一颗火星。

    他已在梦中见过了无数次。

    “我是来见你的。”他轻声说,“也是来杀你的。”

    “虽然这个梦很美,能见到你我也很高兴。但是,这一切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