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他沉默地在舍曲林的手下低下了头,半长的黑发像缎子一样顺滑,从青年的手指之间流过。

    舍曲林怔了一下,在这个瞬间,他从这个大男孩一样的青年身上感受到了流水一样的悲伤。那种阳光一样清澈的暖意熄灭在黑色的水流中,连带着消失的还有他含着天真的稚气。

    他的悲伤、寂寞与深深的疲惫让他仿佛在瞬间从男孩长成了男人,这个男人真实的气质是阴冷的,如秋天一样苍凉。

    天空中的乌云沉沉滚动,这个时候舍曲林才感觉到了风中的凉意。从始至终这都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地方,他遗忘了那一切,是因为眼睛里只看到面前的这个人。

    “没有否认,那我就当做你承认啦。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一直、一直都是朋友--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海迷纳轻声说。

    他后退了一步,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新的笑脸。不是那种阳光一样清澈又像流水一样纯然无瑕的笑,此时他的笑容含蓄又礼貌,眉眼间的艳气有着蛇一样的阴柔,又锋锐逼人。

    “越是美好的缘分,在消失的时候就越痛苦……”海迷纳把自己鬓角的头发拨到耳后,忽然又自己笑起来:“林和我都是浮萍一样命运飘忽的人,以后也必然会分离--但是,虽然很害怕,我果然还是很想和林做朋友啊。中国人说活在世间应该及时行乐,如果能在快乐中享受掉一生里所有的好运,即使面对悲伤的结局也不会遗憾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如同叹息。

    “人类都是像你一样孤独的生命吗?”舍曲林一直静静的听着,直到此时忽然叹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将这个狼狈又满身脏污的青年轻轻抱在怀里。感受着对方忽然的僵硬,他轻轻搂着对方后背的手顿了一下,又不动声色地松开。

    他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舍曲林诚恳地道歉:“我没有交过朋友,因此不太会安慰人,只是觉得你现在很伤心……”曾经他在某个雨天里看到过一场朋友间的争执,男孩把伞扔到一边追着因为伤心而哭泣的女孩,将她拥抱在怀里。

    因此他认为拥抱是人类相互安慰的方式,虽然海迷纳的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淡淡的笑容,可舍曲林迟钝的心在此时忽然敏感地跳动了一下,仿佛那些顺着对方心脏流淌的泪水也同样滴在了他的心里。

    “噗。”然而海迷纳忽然笑了起来,他抬眼看向舍曲林,眼神灵动而狡黠。那种脉脉流淌的哀伤忽然像是被水洗净了,他又变成了初见时那个狐狸一样跳脱的青年:“从来没有人教过你怎么安慰朋友吗?难道我是你的第一个朋友吗?”

    舍曲林一愣。如果他坐过过山车或看过变脸戏法肯定就知道此时自己的这种心情是什么,但他完全没见过也没听说过那两样东西,因此虽然由于完全摸不着头脑而对海迷纳产生了抱着刺猬一样棘手的感觉,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下头--因为觉得不点头也没用,该说的之前都说了。

    “真好,我喜欢唯一。”海迷纳笑了起来,仿佛很开心似的。他伸手戳了戳舍曲林的肩膀,忽然开口道:“带我走吧。”

    “怎么走?这是领域吗,我不太了解这里,看上去和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舍曲林问道。

    与此同时他环视四周,周围的一切仍然是死气沉沉的模样。一旦不和海迷纳说话,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就愈发明显……不只是一点芒刺,简直是说谎时要吞的那一千根针全都扎在了身上!

    那些都是在四面八方把他们包围起来的眼睛。无数有着肉色触须的眼珠簇拥在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用无神的眼光看着这相谈甚欢的两人。

    海迷纳脸上露出一点被什么东西噎住似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有点牙疼。

    “你怎么知道领域?”海迷纳问道:“咒术师的势力应该很少涉及横滨。”

    “有时候也会看到咒术师带着学生在这里做课后训练。”舍曲林微微摇头,一语带过,并没有说自己因为太过好奇一不小心暴露,差点被当成特级咒灵追杀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