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大帅,不好了!”福州水师衙门内,郑芝龙正一脸愁容盯着面前的地图,清军南下攻击江北防线的消息他已经收到了,并且扬州被攻克,史可法殉国的消息也已经传遍了整个福建水师,可想而知,清军下一步应该就是要渡江攻击南京了,南京一旦被攻下,就基本宣告弘光政权解体。
从大势上来说,其实郑芝龙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因为就在数天之前,郑芝龙手上多了一个极其重磅的筹码,对于他来说,可谓是天降横财。谁能想到,这个时候福建水师竟然在海上遇到了唐王南下的船队。
说起唐王,此人也算是有雄才大略的王爷,只不过生不逢时,崇祯九年,阿济格领兵入关南下,攻掠北直隶,兵锋再次直指京师,按照固定套路,朝廷肯定是号召天下兵马勤王。唐王朱聿键居然也上书请求他自费招募人马,北上勤王。
可是没想到,这番好心的举动,竟然让崇祯勃然大怒,主要是因为按照明朝规定,藩王可以在封地内醉生梦死,但是决不能参与军国大事,特别是领兵离开藩镇,是绝对的谋反行为。这只能说是当年朱棣发动靖难之役的后遗症,自他之后,明朝一直都把各地藩王当猪养,你当一头吃好喝好的猪可以,唯独不能领兵,这是红线。
可是朱聿键偏偏就突破了这道红线,本来他年轻,在宗室里面就是锋芒毕露,比如在宗室换授的问题上就多次跟朝廷发生辩论冲突,让崇祯对他的印象不太好,现在又擅自领兵勤王,尽管你是为了救援京师,但崇祯依然震怒,直接将其废为庶人,并且派锦衣卫抓捕,关押到凤阳的宗室监狱之中。
崇祯帝自缢之后,南京政权拥立从洛阳逃出的朱由崧为弘光帝,而唐王也被大赦出狱,但是弘光帝并没有恢复他唐王的王位,而是命令他去广西就藩。朱聿键在大牢里关了这么多年,体弱多病,所以只能慢慢乘船南下,哪里知道弘光小朝廷也是个短命王朝,这不,船队到了福建的地界,正好被福建水师给遇到。
郑芝龙可是个人精,眼见朱聿键竟然到了他的地盘上,这可是捡到宝贝了,其实郑芝龙一直做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美梦,从他想要学李自成拥有自己的一方势力,还想扣住兴华军头领高衡的作为就能看出,此人也不是等闲之辈。现在唐王到了他的地面上,郑芝龙对其礼遇有加,另一方面跟冯澄世紧急商议,两人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都觉得若是弘光朝廷完了,他们完全可以在福建拥立朱聿键称帝。
对于郑芝龙这样的大军头来说,拥立谁称帝不重要,只要此人是一个身份有些重量的宗室,都可以为他所用。更何况唐王遭受牢狱之灾,民间多多少少对他还有些同情的心理,所以若是将这样的人收入囊中,对他的大业有巨大帮助。
这是件好事,可郑芝龙还是闷闷不乐,原因就在于福建这边失去了跟郑森的联系,郑芝龙当时是允许郑森和高衡一起北上游历的,可谁能想到碰到清军南下的事情,那么郑森现在有没有危险?他们到底在哪里,这让郑芝龙心中忐忑不安。
郑森可是他最看重的儿子,是他的接班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么多年精心培养的努力可就全部泡汤了。
郑芝龙一方面派人背上四处打探儿子的消息,另一方面紧锣密鼓准备自己的大事,一旦弘光朝廷完蛋的消息传过来,谁能抢得先机,率先拥立新帝,谁就是最大的从龙功臣。想当年,自己不过是倭国的一个海盗,可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人能想到,他郑芝龙有朝一日能获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甚至在他心中,拥立的皇帝不过是个傀儡,他才是真正的第一人。
后世的人在看郑芝龙这一段的时候,往往站在上帝视角看问题,觉得,南明一共也没几年寿命,郑芝龙在这里上蹿下跳蹦跶个什么劲。实际上站在当时人的视角,他们根本想不到南明会这么快灭亡,郑芝龙还做着拥立新帝,号召天下兵马勤王,反攻江北的美梦呢。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他还真有这个资本,满清没有水师,水师恰恰又是郑芝龙的强项,只要南边的明军群起响应,加上水师协助,不说能反攻顺天府,最起码封锁长江没问题,至少也是形成南宋和大金国对峙的局面。郑芝龙觉得,真到了那一天,他在历史上的评价,至少也是个大明朝的岳武穆。
所以这么多事务压身,郑芝龙的情绪自然是好不了。猛然亲兵的禀报声将他的思索打断,他心中更是有些不满,瓮声瓮气道:“怎么,有郑森的消息了?”
亲兵摇头道:“不是,大帅,码头那边,码头那边出事了。”
“嗯?什么?”郑芝龙噌的一下起身,瞪着眼睛问道。码头可是福建水师安身立命的本钱,也是他郑芝龙安身立命的本钱,码头出事了,码头能出什么事?
亲兵立即禀报道:“早晨,我们正常训练,本来那个兴华军的人也跟我们一起训练的,但是到了海上之后,他们忽然脱离编队,带着我们随船指导的军官转向南海,把我们甩开了。”
“你说什么?”郑芝龙大吃一惊,兴华军的人这是什么意思?这几个月,他一直安排人在兴华军的战船上进行手把手教学,也算是尽心尽力,按理说这些兴华军的人不应该知道他背地里的想法,而且这个想法只有冯澄世和他派往郑森身边的几个心腹知道。
冯澄世自然不可能出卖他,那几个心腹跟在郑森身边,也不在福建,兴华军的人是怎么意识到的?要不就是真的有人泄密,要不就是高衡有看穿人心的本事,或者说他的智慧超群,早就预感到郑芝龙不怀好意,若是这样的话,这个人更加可怕,更加不能让他跑了。
郑芝龙揪起卫士的衣领道:“难道我们的人没有追击吗?”
卫士道:“追了,追了。可是对方打出旗语,若是靠近,那就直接开炮轰击,将领们在没有得到大帅命令的情况下不敢鱼死网破,更何况他们的船上还有不少我们的人,所以派人来请示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