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挥手叫侍从走开,独自来到一株阎浮树下,他坐着,陷入了沉思之中……过去见到的那老、病、死的痛苦情形一一映现脑际。

    生命转瞬即逝,万物变幻无常,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这究竟为的是什么。事物时起时灭,人生命倏死倏生,循环转变,无有止息,这些现象难道是真实存在的吗?太子不能回答。

    他想:在没有答案之前,人们却不警惕,不为生命的短暂而痛苦,依然熙熙攘攘为利而来,为利而往,直至戕害自己的身体而无所顾惜。这是何等的悲哀啊!我虽然已经看穿了这世间为一大苦海,虽然已经自觉不能与世人一样浮沉,然而,战胜电光石火般转瞬即逝的青春年华,降服造成人生痛苦的老、病、死种种业障,求得解脱大道,达到极乐的彼岸,这伟大的工作却不是我现在所能胜任的。然而,我应当去探索它,去完成它,我应当去拯救那些沉溺在苦海中的万千生灵,同时也包括我自己……

    就在太子这样思虑着的时候,突然,有一个穿着法服的比丘从远处走了过来。

    那个比丘一手持钵,一手执着锡杖,低头看路,踽踽而行,来到太子的面前。

    太子站起身来,恭敬地问道:“您是什么人?”

    那位比丘回答说:“我是一位比丘。”

    太子又问:“比丘是做什么的呢?”

    比丘答道:“比丘是出家修行求道的僧人。我们出家修行,可以摆脱人生烦恼的束缚,所以叫做比丘。世间的人其实都知道人生柔脆,变幻无常。但是,他们并没想到怎样来求得解脱;我们则不一样,我们长年隐居山林,远离尘嚣,断绝世间名利财色等五欲之苦,既无嗔痴,也无爱恶,求得的是不生不灭的解脱大道,进入的是无始无终的境界。魔幻不生,心境不起,众生一体,万法平均,这就是比丘的修行。”

    太子听到这里,顿然觉得正是他所思虑的,因而满心欢喜。他想:我正是要求得解脱大道,以普度众生,但不知如何实行;今天正好遇上了这位比丘,真是天遂人愿……

    正当太子要进一步打听修行的具体步骤时,那位比丘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不见了影踪。

    太子扬目四顾,除了侍从范灵之外,空旷的原野,也阒无一人。

    太子虽然觉得有些扫兴,但既然见到了这位比丘,又听说了比丘出家的功德因缘,其实正是比丘给自己指明了一条求得解脱的大道,而这正是太子一直所希望的,因此,太子非常高兴,不,夸张点说,简直是悲喜交集。

    “善哉善哉,天上天下,只有这才是最伟大的,才是最高妙的,我要离家修行,要去求得这解脱的大道。”太子自言自语着。

    这时,日色西斜,暮烟四起,太子解下马缰,一跃而上,便即打道回宫而去。

    太子回到宫中,心中欢庆无比,他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匆匆念叨着,说:“我以前出城时,见到有老、病、死,等等的苦痛,白天黑夜都担心着为这些现象所逼迫,今天见到了这位比丘,他向我开示解脱的大道,这真是我求之不得的机缘啊!”

    当下,太子便在心里暗暗地打定了主意:我一定要像那位比丘一样出家修行,我得找一个机会离家出走(在此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张嗣见到太子回宫之后,看到太子脸有喜色,脚步轻快,心里乍喜乍惊——喜的是,太子平时出去,都是满脸忧伤回家,而这回却很快乐,这使做父亲的张嗣也为之神情高兴起来;惊的是,太子平时就有些古怪的想法,因此总是忧心忡忡,而这回这么高兴地跑回家,其中必定藏有蹊跷。

    于是,张嗣问范灵:“太子今天出去,是不是遇到什么快乐的事?”

    范灵回答说:“太子今天出去,道路整洁,没有什么不吉利的东西。到了郊外的原野时,太子屏斥范灵,独自坐在树下。不一会,我远远看见一个胡须头发都已经剃除,穿着染色之衣,走到太子的面前,与太子讲了一阵话之后,那位没有头发胡须的人就一阵风似的走了。但不知道他们讲了些什么。太子因此就骑马回来了。当时太子神情异常欢悦,只是到了宫中,才变得稍稍沉静了些。”

    张嗣听了这些话,心里十分狐疑,也无从揣知那位光头人的出现有何好处,因此不免有些懊恼,又想到太子呱呱落地时,自己无意中所说的“看来皇儿与佛有缘!”那句话,不由得呆立皇宫,自言自语:太子恐怕真的要舍家学道了,我得叮嘱他妻子看紧他,不让他外出;同时要加强守卫,不得太子悄悄地离家出走。

    张嗣当即吩咐众武臣严守城门,并在宫中加了许多岗哨,时刻注视着太子的一举一动。太子妃也遵嘱行住坐卧,时刻不离太子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