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明是个草莽和尚,读书不多,眨着那双杀气未尽的大眼睛,问身旁的丁供奉:“这首偈语是什么意思?”

    按照日程的安排,丁供奉今天早上就来开工作画。他已带齐了画笔与各色颜料,准备在南廊墙壁画下《楞伽变相图》与《华清长老血脉图》。

    想不到已有人捷足先登,在墙上写下了这么一首偈语来。丁供奉看了后,觉得这偈语总的来说,算是不错,但里面似乎仍然欠缺了一些什么东西。况且,这是在佛门之内,他早闻东禅寺里的僧众分帮结派,自己不便随意作什么评价,以免惹来麻烦。

    于是,他推辞道:“你们也知道,我不过是一个画师,对于诗词歌赋理解不深,对于佛门里的偈语与佛道更如牛食牡丹,不知所云。你倒不如问一问这位老师傅吧。”他随手指了指在旁边的一位老和尚。

    那位年逾花甲的老和尚名唤化宇禅师,他在出家前是个见识广博的进士,在寺院里算是最有文化的僧人之一。他来东禅寺投奔五祖近二十年了,在五祖的十大弟子中排行第四,平日,以为人厚道得到众僧的拥戴。

    于是,惠明便来到了化宇禅师的面前,道:“化宇师兄,你给我们解释一下吧。”

    化宇禅师指着墙壁上的偈语,作了最为浅俗的解释:“身体有如宿有悟道的禅慧树,心有如明月般的镜子,所以要经常照看,脑子里的禅和智慧方能生辉。”

    冯刚放大喉咙,叫道:“哎哟,这偈语写得真好!”他意在推波助澜。

    惠明的目光灼灼逼人:“化宇师兄,你说这偈语写得好不好?”

    “好!好呀!”化宇禅师钦佩地点头称赞,“短短四句话,把修行的重要性表达得淋漓尽致。我读佛经几百卷,尚未见过能用这样少的文字就将禅慧阐释得如此精辟透彻的。”

    化宇禅师文才好,这点在东禅寺里是公认的。如今,听他这么解释,不少人也得到领悟,惊叹不已。

    更有人在大声叫好。

    有些已写成偈语的师弟们,早已将自己的偈语藏到怀里,想伺机贴到南廊上来。

    如今,跟法如这副偈语相比,觉得如同山鸡见了美丽的凤凰,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那颗躁动的心平复下来了,再也不敢把自己身藏的偈语拿出来。

    有位小和尚止不住好奇之心,道:“这首偈没有写上姓名,你们猜一猜,他会是谁人所作的呢?”

    有位粗莽和尚名叫天宏,用手掌拍了拍小和尚光滑得发青的秃顶,道:“当然是寺里有学问的人写的啦,难道你这个又小又蠢的脑瓜会想得出水平这样高的偈语来吗?”

    “这也是,这也是,”小和尚咧开小嘴,天真地笑过之后,反嘲粗莽和尚,“师兄,你别只顾讥笑我,你的个头那么大,叫你挑水扛木你就行,如果叫你写这样的偈语,你写得出来吗?”

    天宏大咧咧地拍了拍胸脯说:“我这个粗人,叫我一个人挑四桶水我敢答应。但叫我写这样的偈语,可比上青天还要难呀!”

    两人的对话,引起了大家一阵大笑。

    华清长老在禅房里听到外边人声鼎沸,随之传来了阵阵喝彩声,感到奇怪:这南廊虽是通道,但因靠近长老室,平添了些许庄严与神圣,故此,平日很少人到来而显得倍加清静。缘何今天人声如此嘈杂呢?

    华清长老打开了门,拄着禅杖,迈着蹒跚的步伐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