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达显得诚惶诚恐:“骗你?钦差大人,你是携旨南来,骗你等于骗皇帝,是要获杀头灭门之罪的。即使给一个水缸贫僧做胆,我也不敢这样做。”

    “看来,这也是。”薛简捏着肥胖的下巴,沉思过后,催促道,“多讲无谓,你现在即刻带我去见你师父吧。”他那坚执的口气不容推辞。

    "好,钦差大人,且随我来。”法达带着薛简穿过长长的回廊,过了两间偏殿,来到了六祖惠能的方丈室。

    方丈室的大门洞开,站在门槛处,薛简见六祖惠能斜倚在床榻上,额角包着一条湿过水的白布,智常正以汤匙给他喂着稀饭。

    薛简趋步上前,关切地问:“师祖,你怎么样了?”

    六祖惠能望着薛简,没有马上作答,喉咙用力抽噎着,似乎是将哽在咽喉处的稀饭强硬地吞下去。

    好一会,才用手指着床前的一张木凳,道:“钦差大人,请坐。”

    薛简并不客气,在木凳上坐了下来,劈头就问:“师祖,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上京?”

    六祖惠能以手捂胸口,蹙额锁眉,道:“皇上召老衲进京,浩荡皇恩,真令我受宠若惊。可惜,老衲不能成行。”

    薛简听到六祖惠能不肯上京,心中抽紧,扳起了脸孔,以警告的口吻道:“师祖,你这不是抗旨了吗?须知,皇帝开金口犹如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你蓄意抗旨,对于宝林寺与你来说,这将意味着什么。”

    惠能回答时有气无力:“老衲并非有意抗旨,而是有实际难题。”

    薛简问道:“有什么实际难题呢?”

    六祖惠能长叹了一口气:“老衲久处山林,为瘴气所侵,早已年逾花甲,体虚力弱,心力衰竭,加上近日又染风寒恶疾,手脚麻痹,行动甚为不便。”

    “这.....”薛简吟哦了一会,出了个主意,“你行走不便,我可以派轿子抬你上京嘛。”

    六祖惠能边讲话边喘着气:“即使我乘轿随你上京城去,但关山万里,途中不少的穷山恶水,风云变幻莫测,时冷时热,乍雨乍晴,如此奔波劳顿,叫我这老弱残躯,如何受得了?老衲最怕的是……”他故意将尾音拉长。

    薛简追问:“最怕什么呢?”

    六祖惠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最怕未到京城,老衲中途就会病亡。届时,你又怎样回京城去复旨呢?“

    “啊……”薛简吃了一惊,脸色刷地变得煞白。他怔怔地呆立了半晌。

    六祖惠能见他这副神色,知道此话奏效,继续说:“况且,老衲乃山野草民,绝地贫僧,自知形貌丑陋,脚又有点儿残疾,行动不大方便,不似神秀师兄那般气宇轩昂、庞眉秀目,神采飘逸。倘若奉旨跟随你进京入宫,京城之士民见了贫僧这形容,对佛法便会萌生轻视之心。先师弘忍早已嘱咐贫僧,老衲今生唯有与岭南有缘,师命难违呀!”

    薛简听后,眉毛一蹙,双唇紧闭,踌躇了好一会,才走到六祖的床榻前,“扑咚”地跪在地上,苦着脸求恳:“师祖,你自言师命难违,须知,下官的皇命更难违呀!下官是领旨而来,千里飞骑,不分昼夜,为的是专程请大师你上京去。如果你托词不上京师,叫我如何回去缴旨?大师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就先打救下官吧。”

    六祖惠能走下床榻,将薛简扶了起来:“钦差大人,老衲也不会故意给难题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