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

    夜,城东窄巷,陈宅。

    显金身上还残存百香阁隔壁包厢弥漫着的青梅醉,嗅不到酒气,只有甜丝丝的腻在鼻间的香。

    一路过外院、二门、东院西院,再至篦麻堂,砖砖瓦瓦皆相似,心绪感受全不同。

    这是显金脱离陈家之后,第一次再见瞿老太。

    篦麻堂只点了一盏灯,瞿老夫人盘了好几年的佛珠被随意放在窗边的四方桌上,点檀烟的炉鼎也蒙了厚厚一层灰。

    显金轻轻敛眸。

    求神拜佛都放弃了,说明是真的无所求了。

    再看瞿老太的神容,耷拉着眼,脸皮拉垮到脖颈,眉毛不自觉地向上抬,本就松垮的皮囊多了几分焦灼的纹路。

    “瞿老夫人。”显金恭顺躬身。

    瞿老太眼皮子微微一抬,像有一截树杈子将她无力的眼皮支起,“有空来看我们笑话了?”

    不待显金开口,瞿老夫人手撑在交椅上,支起趿拉的上身,“...呵呵,呵呵,陈家如今就是个笑话——老二也撒手不管了,日日带着许氏唱戏吃茶,三郎虽有心但无力,四郎一听要管事吓得脸都白了,二郎闭关锁门读书,估摸着一旦考中便远走高飞,再也不见我这个叫他恶心的祖母...”

    “呵呵呵,就连伙计都在怨我,李三顺隐退,几个伙计递了辞呈...”

    “陈家...陈家如今就是一匹瘸腿的马。”

    “伤口一直在流血,无药石可医,待血流干了,也彻底死了——

    跟我这个老太婆一样。”

    瞿二婶哭着搡了搡瞿老夫人胳膊,“您说什么呢!”

    余光瞭了显金一眼,大声道,“显金既然还来,就说明和陈家缘分还没尽!您这么苦都过来了,如今这局面算得了什么?咱们账上还有钱,伙计还在,也有生意可做...”

    瞿老夫人扯着松垮的皮肉,露出一抹笑。

    不知在笑什么。

    可能是在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