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完杆子没多久,村子附近的小溪流也水量减少了,又恢复到去年的模样,一家每日限量打水,只是这天气热得难受,对水的需求变大,孩子们只能老老实实的待着,省得玩儿一身汗,不能洗澡。柯缘的脸蛋被热得红彤彤的,像两颗大苹果。安安静静的坐在堂屋的板凳上,身上也在不停的沁汗,低头嗅了嗅,嫌弃的皱了皱眉,似乎闻到不可言喻的味道。柯家的女人们早就放下手中的绣活不做了,那个绣间也被锁了起来。各房的女人都在一个房间聊着话,堂屋坐着各房的男人和两位老人,还有几个孩子。

    “爹,我看事情不大妙,城郊外的人越来越多了,入城也越来越难,现在进城需要十文钱和里正开的证明”柯江友苦丧着脸。

    “啥,又涨了,前些天才五文”柯江海一脸震惊,现在进城这么贵了,这些天打探消息的都是大哥,他和柯江武很久没进城了。

    “涨了,现在进城的人不多了”

    “这青天大老爷...哎”柯浦东叹息着。

    “不过,这几日城郊外城门口附近有人在施粥,据说是城中的几家富户联合在一起的”

    “那还是不错的”柯江武缓了口气,还好,这样还能稳住一段时间。

    “不知道施粥能到什么时候,这粮食不好弄,城里的富户也得吃饭啊”柯浦东并没有因为有人施粥而放松,现在来看有人施粥还不错,只是当没有粥可吃得时候,反噬才可怕,人心都是贪婪的,等到没有粥的时候,这些人才不会善罢甘休,而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富户。

    “那青天大老爷不开仓放粮么”柯江武不是很明白,城里不是有粮仓么,这个时候不应该开仓放粮救济百姓么、

    “你想得倒是简单,青天大老爷真的青天么,粮仓里的粮食有多少咱们也不知道。”柯浦东顿了顿又继续着“城里的人也是要吃粮的,粮仓的粮食都是有限的,现在流民越来越多,更不可能放粮。”

    “啊”柯江武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没几日便听说城中的富户不再出来施粥了,城门口的人也聚集得更多,周围村子的人也不再进城,城门紧紧的关闭着。

    “爹,大事不好”柯江友累得气喘吁吁。

    “出什么事儿了”柯浦东站起身来。

    “乱了,都乱了,现在城外没有施粥,这帮人也没有离开,仍聚集在城外,我没敢靠近,远远的看着,他们呼喊着城中,没有回应,甚至几人一起端起大石块砸城门”柯江友缓了缓又继续道“我又观察了人群,不对劲,那边的人几乎没有老人,女人和孩子也很少,大部分都是男子”

    “大部分都是男子”柯浦东喃喃自语,突然想到当年自家逃荒时候的情景,几乎都是男子,意味着老人要么是被抛弃,要么没在半路,要么是...心中发寒,一时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爹”柯江海有些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柯江武还有些茫然,看看两位哥哥的表情,很快想明白,几人脸色难看。

    说话的柯家人没想到,白天才知道城外动乱的消息,晚上村中就出了问题。哭喊声响起,睡梦中的人们被惊醒,匆匆穿好衣物,拿起家中的农具奔出门外。村头出现火把,哭喊声就是从村头传来,只是村头那儿零星几家和这边有段距离,隔着一户人家的菜地。家家户户都出来一两个男人,剩下的男人守在家中。待大家聚在村头才发现,火把已经不见,村头的三家大门敞开,分成三队各自查探,又在院子外汇合,脸色难看。附近还有两家此时也颤颤巍巍的开了门,待看清门外的人都是村人之后才大胆出来。

    “王大娘家都没了”“汪家也是”“童家...也是”话艰难的说出口,周围一片寂静,“我看了,粮食没了”柯江友说着他看到情况,另外几人也说粮食没了,瞬间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流民在城外禁不住饿,城门不开,这些周边的村镇成为了他们的目标。“他们来咱们村的人应该不多,不然不会只这三家招灾,我猜测前面的村子和镇子流民更多,也遭了殃。”村长阴沉着脸说出心中的想法。众人听后心也更加沉重,也隐隐知道前面的村子和镇子被抢完,就会轮到他们这儿了,今天是这三家,之后就是整个村子了。

    众人回到家中和自家人说了此事,开始商量之后怎么办,有的人家想着举家离开,有的想逃往山里避难,有的还想等一等再看,这一晚上注定无眠。

    柯浦东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用手抹了把脸,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看到儿子们的忧虑,看到儿媳们的哀愁,看到孩子们的不安,看到老婆子的坚定,又看了看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这个承载着他成长的屋子,爷爷攒下的家业,心中无限凄凉,又要离开了,年幼时候的不断奔波,年迈时候也无法停留。他不能软弱,甚至不能流露出一丝的颓废,手中传来温热,是老婆子,“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了吧,我和孩子们都听你的”,那双坚定的眼睛不再明亮,却带给他更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