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体感,廖云帆认为现在的气温一定超过了37摄氏度。亮得晃眼的一轮白日高高地悬挂在西边的天空上,天上没有云。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但是仍然是亮得要命,临近夏至,白天变得越来越长。今天是6月20日,明天就是夏至。可是到了夏至也没什么好的,天气只会越来越热罢了。

    现在连柏油马路上都蒸腾着热气,有几个学生把自己白色的校服短袖卷了起来,露出或黄或黑的一截臂膀。有些女学生具备防晒意识,哪怕气温仍然在升腾着也不愿意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她们的防暑措施是人手拿一个小小的电风扇。不过尽管天气这么热,大部分人的脸上还是开心的,因为现在是放学时间。不大的校门口挤满了学生和家长,还有几个说是掌管纪律但其实只是站着聊天的老师。五中校门口的热闹程度似乎比目前的气温还要更高。

    廖云帆没有穿校服外套,但其实,他连自己的书包都没有带。他将自己全身都隐藏于一颗有着巨大树冠的槐树底下,黑色树影投射到水泥地面上,边缘正好越过了廖云帆的脚尖。他坐在围着整棵树一圈的烫得要命的大理石台面上,槐树耸立在距离五中铁门三米远的东北角上。廖云帆无精打采地垂着头,哪怕他借由这颗大树来遮蔽阳光,可是那些热浪仍然无情地扑到他的脸上,他躲到哪儿也逃不了。

    “喂喂,你猜现在气温有多度?”两个男生路过槐树,一个男生推搡了一下另一个男生的肩膀。

    “我怎么会知道?多少度啊?”

    发问的男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然后夸张地说:“39.5度!我要热死了!我要被烤化了!”

    “39.5度?这么精准的吗,你确定?”

    “给你看嘛。”叫嚣着自己要热死了的男生大方地把自己的手机屏幕拿给同行的男生看。他们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路过槐树边,并且随意地往廖云帆这边瞟了一眼。廖云帆也回看了过去。

    这两个人都是他班上的同学,廖云帆认出来了。那两个人应该也认出来了廖云帆,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和他搭话。拿着手机的男生收回手机,另一个男生把双手插回裤兜,两个人就这么若无其事地走了。

    39.5度啊,廖云帆在心底默念着这个数字。如果一个人是这个体温的话,那就是高烧。廖云帆又想到,自己现在的这个处境,比那些烧到头脑发昏浑身无力只能躺着吊水的人好不了多少,甚至要更坏。

    最后一节自习课下课铃声一响起,冯江华一伙人就揪着他的领子把他强行拽到了空旷无人的体育馆。体育馆的地面涂刷着不知道是绿色还是蓝色的油漆,廖云帆就躺在那片有着刺鼻味道的,颜色不详的地面上,被迫承受冯江华的霸凌。冯江华有着将近两百斤的体重,两眉之间,左右脸颊和下巴上堆积的全是赘肉。他用自己新买的皮鞋鞋底,一下下地又狠又准地踹向廖云帆的肚子。

    “别弄脏我的新鞋,我今天可是要和我爸去参加政府晚宴。”冯江华踹完廖云帆,把自己的皮鞋鞋跟又在廖云帆肚子上最柔软的地方碾了碾。廖云帆额头上瞬间起了代表疼痛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