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夫人口中残忍道出的凉薄之言,已经成了她一生的噩梦。  “你肚子里的货和那小丫头,选一个吧。”

    孤弱无依、仓皇无助、四面楚歌。

    彼时情境之下,这就是谢含嬿最真实的写照。

    正妻算什么?

    老夫人在国公府,就是巍峨高山的阴影、森寒如铁的规矩。

    哪怕她拼上一条命、哪怕她抛家不顾,到头来也只能是拼个蜉蝣撼树,身败名裂。

    至于枕边人——那更不必指望,卢俦冷情,纵然先夫人枉死,也能为了搭上谢家,便眼都不眨地立刻将她迎进门。这样的男人,对她这位摆设一样的新夫人,又岂会为了她腹中不知男女的孩子,去同老夫人闹僵,影响官声清誉?

    谢含嬿已是被唤作母亲三年的人,也是即将亲自为人母的人。

    到头来,却连两个无罪无辜的孩子都保不住。

    可她是谢家女、是国公夫人啊!

    她出身于望族,哪怕并不是人丁最兴旺的大房,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千金贵女;

    她自小所学,德容言功,皆是女子当饮泉清节、端方贤淑。

    她可以对上孝敬公婆,对下友爱手足;

    她有做正妻的胸襟气度,可以恪守着女子行事方圆准则,一生不行差踏错分毫。

    可是后来才发现,世事却大都没这么多道理可讲。

    赵国公府不是陈郡谢氏,这是富贵之地,却也是藏污纳垢的泥潭。

    原来帝京的每一座煊赫府邸背处,都有一个明里繁花锦簇、实则污水横流的后宅。

    无论高低贵贱,那些最风光的女人们,无一不是在这泥潭中,且歌且哭都成了唇边三分薄笑,人前笑生双靥,人后冷暖自知。

    她最终选了自己的孩子。

    走出正堂,像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一路浑浑噩噩、跌跌撞撞。

    她不敢再见养女,日日焦灼,夜夜惊醒,却总仍心存侥幸,以为卢解忧不过稍稍受些委屈,但只要有她在旁照拂,想必也没人敢做得太出格。

    然而她如何也不曾想到,这一点点的委屈,竟是直接毁了一个才将将六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