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权势,找来全城乃至全国最好的画家为他作画简直轻而易举。他这样做,在我眼中,更多的倒像是施舍。

    但我愿意接受这份施舍,因为被债主逼债的恐惧,我不愿意体验第二次了。他们带着十几条五大三粗的壮汉,直接拆掉家门,无论看见什么值钱的东西都直接开抢,搬不走的便通通砸了,我,养父还有两个弟弟只能瑟瑟缩缩躲在墙角不敢出声。家中一片狼藉,几乎无法生活,若我被那几个大汉看见,还要轻薄一番。

    不堪回想,我手中的笔颤了一颤,在刚画出的太阳上滴落一团明黄的颜料。这画毁了。我小心翼翼看向还在闭眼小憩的男人,准备揭下画布重新画一张,却闻他忽然开口:“你,有心事?”

    “没有……只是不小心手抖了。”

    “我记得。明天是你父亲还债的最后限期了吧?”

    “是。”

    “届时你躲在这里,可保无虞。”

    我怔了怔:“盛先生,你不救救我父亲了吗?”

    他笑了一声,睁开眼眸,眼睛望向了我:“你对我有用,所以我救你。他又有什么用,为何救他?”

    “因为……若是没有养父……我何德何能,还能站在这里为先生作画呢?”

    他垂眸,似沉思。半晌后,他说:“姑且算他有用。”

    第二日早上,我果然听见急切的拍门声,还有粗犷的喊声:“开门!给老子开门!奶奶的,最后一天了,不还债,老子就把你女儿卖到怡红楼!!!开门!”

    我背靠着墙。

    我没有去盛公馆。养父和弟弟都在这里,我不应该逃之夭夭。

    我把所有重物拖到门口抵住门,当然只是徒劳,支持不了多久。两个弟弟瑟瑟发抖地躲在墙角,父亲将他们搂在怀中。

    我心中一片茫然。他应该很忙?或许,不会亲自来处理这件事?或许……

    或许是忘记了?

    也许是忘记了罢……

    我垂着头,有些黯然。

    就那一瞬间的怔忪,大门被狠狠顶开,我没来得及反应,被一股力道摔在了地上。

    天光大开,门也大开,站在门口的又是十几条硬汉子,各个面上狰狞,纹身满背,为首那个是债主,手里还握着枪。他狞笑着:“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了!怎么,你女儿还要不要了?你儿子还要不要了?啊?”

    他用枪抵住我的太阳穴。我才发觉,不知何时养父和弟弟已经不见了。